一份精美的礼品

昨晚，在老婆的一顿软磨硬泡之后，我又一次屈服了。哎，这女人总是利用我的善良。

我不明白老婆逛超市的时候为什么总千方百计地要拉上我，她一个人的时候能逛上一两个小时，而与我同行的时，最多半个小时我会忍不住拖着她回家。作为一个能躺便不坐，能坐便不站，能站便不走的极致懒人的我，实在觉得她在难为我。可是在老婆百般威逼利诱之后我又不得不去了，究其原因是高尚的，说出来我都有点觉得自己恬不知耻。去超市得过一条大马路，没有斑马线，车来车往，好危险的感觉，老婆用尽办法我还是不去的话，会影响她心情，不好好过马路怎么办？好吧，我承认我懒则懒矣，还想太多。

也许就是因为位置离居民区有一路之隔，可怜的超市总是不景气，刚搬来这边住那就是一家超市了，之后关了，半年之后才又换了一家超市，而且整个双层的，很大气，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一年压缩编制，变单层了。一排排的货物架，像兵马俑一样次序列着，一目了然。逛这个超市时常令我想起我大学的校园，当时听别人说什么校园一日游，见识浅薄的我呲之以鼻，我的校园一刻游也嫌长啊。当然我不是在说我学校差，只想表示校园规划得好。

因为老婆，我也是熟客。超市的东西其实是很贵的，许多东西比私人小超市还贵，这也许又是这可怜的超市又一可怜之处。不过超市经常会有特价、积分兑换、抽奖活动，虽然我对这些不感冒，但有些人根本把持不住，比如闲来无事的大爷大妈，又如我老婆。我并不旨在黑我老婆，她是个大方得体的人，不惯贪小便宜的，至少不会以贪小便宜为目的而贪小便宜，我想她只是以贪小便宜为荣，觉得花更少点的钱能买到一样东西是一种成功或幸福什么的吧，毕竟她很难有更大的成功了，我也无法给她更大的幸福了。为了避免无谓的战争，还是闲话少叙。

暴雨过后天空还残留着小雨，道路有些积水，空气到很适宜。雨不大，我们共着一把伞，小心穿过马路，不两分钟就到了超市。因为近来工作有点忙，这还是超市压缩编制后我第一次来，老婆已经不知来过几次了，想到这里我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她了。她很聪明，总是在我心情较好的时候缠着我陪她，是啊，我总是有意或无意地心情不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愁些什么，也许我就适合这样活着，就像泥鳅喜欢生活在淤泥里。

相比双层的时候，超市显得有些拥挤，不是顾客太多，是货架子太密。像往常一样得先买点水果，忽然发觉水果很贵，基本至少要七八块一斤，往常咬咬牙能买，现在把牙咬碎了肉疼。但习惯驱使我总得买点什么，最后选择了最便宜的西瓜，只要一块多钱一斤，只是个头不小。精挑细选之后，挑了个小个的。挑西瓜是有学问的，就我来说，每次挑到甜的，老婆总是夸我会挑，我就会乐此不疲教她如何挑。如果挑到不甜的，我自己不说，她也不说，只是不吃。我总是飞快地吃了，撑死也要消灭罪证。

逛到一个角落，老婆发现两个少见的东西，那是两个呼啦圈，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两个。转呼啦圈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已经不好记清了。只隐约记得当初我能从膝盖转到脖子，再从脖子转到膝盖，迷倒小少女不知几多。但现在的身材已不复当年了，不知是否还能玩转。我随手拿了一个掂量掂量，入手很轻，不敢一试。老婆说：“你不是经常腰痛么？买个去转转，锻炼腰。”

是啊，一年多了，腰肌劳损，时常痛，这个主意倒不错。脑子里又过了少时的风采，仿佛信心了，但又想退却道:“货架子太挤，无法施展啊。”

然后老婆给我找了个可施展的地，我提起呼啦圈便走了过去羞涩地试了起来。一连试了三次，没有一次转过三圈不掉。我左顾右盼，应该没人看见。心中反而如释重负：“果然老来不中用了。”

我提着呼啦圈放回，刚才应该是没别人看见，但是我老婆是看到了。她没有笑我，我却更感窘迫。为了给无能找个台阶，我抓起另一个呼啦圈掂量起来，心里想着怎么把罪过都交给刚才那个该死的呼啦圈。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找到突破口了，这个入手重了不少。我便说：“刚才那个太轻了，根本箍不住，这个重好多。”

老婆一手提一个同时掂量，果不其然，便让我再试。我靠，还试?如若还不成，那不是丢尽老脸了么？哎，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啊。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又到了那处，摆定姿势，我顾不得帅不。双手托着呼啦圈一转，腰部和臀部疯狂地扭了起来，比上次放得开，颇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气魄。奇迹产生了，呼啦圈一圈一圈地转着，里面的沙子呼哧呼哧地响着，根本停不下来。心情忽然爽极了，如沐春风。

“你看他好会转啊！”几声议论带我回到现实，我慌忙止住呼啦圈。用我平生最傻的笑容回敬了那些看客，灰溜溜和老婆绕开，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但心情还是极好的。这个呼啦圈我决定买了，但做人得低调，为了避免太耀眼，我让老婆替我拿着，而我把她手中的西瓜抢过来，算是对她的关照了。当时脑海几乎一片空白，只隐隐出现了一个词——禽兽。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我急切地向收银口走去，回头发现老婆没跟上。她踧足在一堆牛奶旁，我回走到她身边道：“你怎么还不走？”

她说：“明天过节啊，回家给你妈带箱牛奶，你看，这个搞特价。”

“过节坐车人很多的，很难坐车。你还带着这个不累死？笨得死！”

“也是。”她很乖巧地说了一句。每次陪她逛超市她都十分乖巧，说她几句也没关系。所以即便我想陪她逛超市也不能让她轻易得逞，总得欲情故纵一番，让她许点好处。说完之后老婆还是不肯动，仿佛若有所思，我知道，她根本把持不住了。

我催促：“不买就走啊。”

老婆说：“我想买箱自己喝，行不？”态度极其诚恳，似乎还透着些可怜。其实我是个很善良的人，刚才说她笨，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又知她不买心里会痒的，只能大气地说道：“想买就买咯，这还用问我？”

我给老婆选了一箱草莓味的，还是相当重的，西瓜丢给她，我只搬牛奶。

到了收银口，付过钱，我和老婆拿好各自的东西。她临别问收银员：“超过五十块钱是不是可以抽奖？”

“可以，到前台抽奖。”

我靠，我恍然大悟，她丫的原来买牛奶还别有深意，奔着抽奖去的。真是一举多得。我们同来，她怎么就能得知超过五十块钱可以抽奖呢？

到了前台，把小票给服务员。服务员说可以抽一次奖，抽奖的方式是转动转盘。我拨着转针正准备转，服务员止住我说：“有按钮的，按这个按钮转。”服务员用手指给我看按钮，请恕我个子过高，根本看不到那个按钮，完全被转盘挡住了，感情这是给小孩玩的？我没来得及多想，摸着那个按钮就是一按，久久不忍松开。指针转得飞快，停得也飞快，最后正指“精美礼品一份”。

精美？礼品？我顿时浮想联翩，甚至想入非非了。仿佛看见另一个我在脑海里偷着笑。不过我立马觉得有些不对劲，服务员脸色不对，我想莫不是我中了头奖？顿时更加兴奋和期待。服务员扭捏地说道：“其实精美礼品一份，就是一包洗发水。”服务员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声音越说越小。

什么？洗发水？还一包？我的心像沸腾的水瞬间冰冻，哇凉哇凉的，一种被欺骗的悲哀油然而生，直至无语。老婆也很失望，我想她应该更失望吧，她接过一包5克的100年润发洗发水，抱怨道：“这算什么精美礼品啊？最多五毛钱。”

旁边一个老点的，像是个头目的不满老婆的说法，说道：“怎么止五毛钱啊？”

我更正老婆说：“不值五毛。”只是说慢了点。

那头目估计听成我说不止五毛。更加得意道：“至少要一块八毛钱的。”请原谅我发音不够标准，我天生直舌头，很不灵活。

我心想，哼！奖品感情是你买的！一块八？这个价格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地方思考得来的，如此地道。想当初上学时，买瓶装洗发水几乎是给别人买的，所以一般都买小包装的，三毛钱一包我不知道用过多少。

出了超市，雨还在下，不过已经很小了，忍忍可以不打伞。由于我们都没有空闲的手，更加欣然选择不打伞。那包100年润发洗发水显然成了老婆心中的痛，狠心地丢给了我，我也表现不出对它的尊重，任它在牛奶箱子上，顶着风，冒着雨飘荡着，以显示它是多么地无足轻重。不过它毕竟是“一份精美的礼品”，打心底里我还是不想丢了它，回家我要撕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