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脚下的坟

2014-04-04 13:31 | 作者:蜀山 | 散文吧首发

清明时候苏州木渎周边马路上停满了车,长长地,看不到头,上海的、杭州的、无锡的,当然也少不了苏州本地的。车上下来有头发花白的老者、西装革履的后生,也有鲜衣长靴的潮妹。他们拿鲜花提着纸箔来这个叫横泾一公区的公墓祭奠祖先。

苏州城里人祖先去了,一缕袅袅青烟后拾得一捧余灰,装在匣子里。出城去,在公墓区里觅得一块用大理石砌成方寸大小的墓室,恭恭敬敬的放入匣子,盖上板,在给祖先告个别就结束了。下次扫墓时需在层层叠叠的外观几乎一样的坟茔中,寻得先考先妣的名讳才能祭拜,要不极有可能祭拜错了。

家乡讲起,乡里的老者极为不屑,说叠叠层层,成百上千的,怎么可以这样呢,也太挤了吧!还是咱这山沟沟好些,死了埋个坟也宽阔敞亮。

家乡人的祖先去了,殓入柏木棺材,十个八个人抬至山下,山下取土堆坟山上采石固坟,坟就隆起于青山之下。乡里的老者也特别推崇这种方式。

把祖先埋在青山之下祖先也长在这青山之下,娘把身子从山坳的瓦屋里一生下,山便听到了祖先的第一声啼哭,稍稍长大,心性就野了,山上也去,林子里也钻,上树摘野果,掏蛋。长大成人,白天上山砍柴,锄地。里抱着老婆听着松涛打鼾睡去。祖先知道天里那个山坳里映山红开的最绚烂,秋天里那颗野栗子树上的栗子最饱满香甜。祖先知道屋后山岗上的松树好做柜子,那树迎风而长,树干硬实,老鼠啃不动。知道门前沟里的柏树好做房梁,那树避风而生,笔直挺拔,锯下三节房梁来,树桩还能烧半月柴火。山也恩惠祖先,那年在山道边跌倒,是崖畔的黄荆树勾住后襟,祖先抓住道边的马桑树爬上来的。山生前山滋养着祖先,死后祖先也要成了山的一部分。

祖先的坟埋在青山之下,田也在青山之下。祖先曾在这田里春插秧苗秋种麦,菜花黄麦成行稻浪滚滚的时候,祖先看了欢喜。白天劳作累了,喝住牛稳住犁,上了田埂扯把草垫坐在祖先坟前,烧上锅烟和祖先叙叙家长,“昨黑夜那头腰上长撮白毛的母猪下崽了,嘤嘤唧唧的十来个,那狗日母猪莫啥奶水,还不知能养活几个,孩子娘这会正在家伺候着呢。孩子娘一天累着呢,我想把那几头大的猪卖了,让他娘轻松些,可还没长啥镖,不晓得卖啥价钱。黑娃前几天打电话回来了,说过年的时候把对象带回来,女子是广东的,他娘很喜欢,可我怕这远的女子来了,生活习惯,想给黑娃说就在咱本想本土找个知根知底的女娃子,就怕狗日黑娃翅膀长硬了不听我的、、、、、、”。黑夜里也别担心庄稼,祖先是这田地的守护者,山欲来时祖先会托说,明日里去把田埂上放水的口开大些,明日晚上要下暴雨,狗日后山的山水大得很,别把稻田冲垮了。祖先还是深着这块田地呢。

祖先的坟埋在青山之下,家也在青山之下。埋了祖先,邻居们都说这老家伙有福气,埋得离家这近,儿媳妇在家炒菜他都能闻见油盐味。是很近,祖先若新的地方住不惯,或是寂寥了。就回家看看,反正路也熟,自己家也不会陌生。看看儿孙们的日子是否过得比以往红火,摸摸自己编的竹筐是否还结实耐用。晃晃栓在李子树上的那架秋千,抻抻那竹蔑索是不是还结实,赶明儿重孙娃子来荡的时候别摔着了。儿媳妇煮的腊肉就罩在案板的白瓷碗里,还冒着香气,老酒也还摆在他生前的位置。还是那个酒坛那个竹舀子,祖先也饿不着了。别担心祖先变成鬼回来吓着人,这房梁是祖先从门前山沟里扛回来的,这装苞谷的柜也是祖先置办的,重孙娃儿常坐在祖先的膝盖上耍着祖先的胡子,还尿湿过祖先的裤腿呢。祖先爱这个家,护佑这个家的一切。

把祖先埋在青山之下,祖先与山花树木为伴,与山魂山神为伍,灵魂逍遥自在。

把祖先埋在青山之下,祖先是劳者,劳者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沉地眷恋。

把祖先埋在青山之下,与自己的儿孙后代为邻,天伦长叙。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