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魅影（小说）

“铃铃铃……”随着一声清脆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打破了值班室深夜的宁静。王小军随手披上了那件厚厚的多功能警服外套，右手随即接起了电话说：“你好！我是交巡警大队值班民警王……”

还没等王小军把话讲完，电话那一头的声音马上打断了他的声音，焦急地说：“王警官，我是二级指挥平台值班员，刚接到群众举报在某地段发生了一起电动自行车与行人的交通事故，受伤者伤势比较严重，请你立即赶赴事故现场！”

本来睡意正朦胧的他，一下子就被惊醒了，也许这就是一名事故民警的本能反应，随后便招呼着警组人员赶紧起床，准备执行重要的紧急任务。

王小军迅速整理好了着装，带上勘查事故现场的装备，开着那辆有一点沉旧的警车，打开那一闪一闪明亮的警灯，往事故现场方向开去。

一路上，两侧强烈的路灯光把邻近的黑暗照得灯火通明，黎明前的曙光正悄悄地侵入这个冬日的清晨，那辆警车像一匹奔驰的骏马一样，在那一条条沿线的柏油路上狂奔。

警车内时而传来阵阵讨论声，时而看到一根根红色的香烟火心，飘出一个个浓浓的烟圈，与清晨淡淡的雾气交相辉映，好像从天而降的神兵天将，转瞬间就来到了这起重大交通事故现场。

此时，事故现场已经被一线接处警的民警封锁了，受伤的老人被送往医院救治，肇事者逃之夭夭，随行的老伴也被拖行了10多米，造成了严重的身体伤害，这是一起非常恶劣的重大交通事故案。

王小军带领勘查组人员深入事故现场进行专业勘查，案发路段遗留了一个红色头盔，还有一道电动自行车与路面摩擦留下了深深的擦痕，随行的唯一一名目击证人，老人的老伴因过度受到惊吓，再加上年事已高，不能提供任何线索，让案件侦破工作陷入两难的境况。

第二天，王小军反复查看着这个红色头盔罪证，始终不能寻找到案件的突破口，沉默的证物就像魔鬼的一双大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整个房屋的光线，任凭王小军怎样抚摸都无法打开通往光明的总开关。

下午，王小军决定带着警组人员再次前往事故现场寻找线索，并将勘查范围拓展到周边300米的区域，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监控探头。从事多年交通事故的他喜出望外，赶紧与辖区派出所取得联系，这将是打开这起案件的重要通道。

正当王小军兴冲冲地赶往监控点时，接到了单位领导打来的电话称：“该起事故的受害老人因抢救无效死亡！”

这一消息让王小军非常沉痛，处理过多起类似的重大交通事故的他，却异常有了一种非常刺手的预感，他多么希望老人能够苏醒过来，亲口跟他讲一些案件的线索，哪怕是一个关键的细节，也能够让案件起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转胜之机。然而，这唯一的一个线索也断了，只能任凭犯罪嫌疑人在肆无忌惮地逍遥，作为一名办案的人民警察却没有任何的作为，他陷入了深深地自责之中。

走进了派出所大院，迎面走来一位年青的警官，看到王小军便主动热情地打起了招呼，笑眯眯地说：“老同学，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儿来了，你可是个大忙人啊！几次同学聚会都缺席，你这位“福尔摩斯”是不是又在侦破一起惊天动地大案啊！”

王小军马上回应说：“好兄弟，在学校时你就喜欢调侃人，几年警队工作似乎更加变本加厉啦！不过还真有一件案子需要请你老兄帮忙，查找一下你们单位的监控，寻找一名非机动车逃逸肇事者。”

随即，两人有说有笑地进入了监控室，通过案发时间推算，很快搜索到了当日案发路口的截图视频。然而，王小军很快又失望了，监控视频记录下了300米处的四辆电动自行车的行驶过程，但因为是清晨，再加上有着淡淡的迷雾，只能看到有着四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其他实质性的线索还是没有寻找到。

王小军再次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警队，静静地坐在办公室内，继续对着那个红色头盔发呆，紧紧盯着那张事故现场拍下的擦痕照片，似乎一日之间整个人就消瘦了许多。

“咚咚咚……”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断王小军的思绪，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大队领导和事故中队的师父，大家早看到王小军办这起案件的细微变化，便专程传金送宝来了。

分管事故的大队领导笑呵呵地说：“小王啊，看你这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清晨的这起交通事故逃逸案遇难了吧！”

王小军抓抓头，不好意思地说：“是的，这起案件没有任何线索，现在破案陷入了僵局，不知道从哪儿入手了，还得请各位领导和师父们指点指点。”

王小军把整个案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篇，有着丰富经验的事故专家老汪马上就回应：“谁说事故没有线索啦，可以从监控中那四辆电动车的身影入手，只要能判明车辆出使地点，再顺藤摸瓜，就一定能寻找到犯罪嫌疑人。”

分管事故的大队领导又补充说：“肇事逃逸者匆忙逃跑后，肯定会去维修车辆，甚至于还会到周边的诊所就诊，这些都是极有可能获取的重要线索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建言献策，句句话语对王小军来说都是金玉良言，这似乎是他从警以来受到过的最生动的一堂业务培训课，只见他的笔在笔记本上不停地记录着……

第三天，王小军再次带着警组人员到案发地周边开展调查，终于在某个修车点了解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一名可疑人员曾在这里购买了一个与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的红色头盔，并且此人操着一口的外地口音，神色慌张，很有可能就是肇事者为了隐瞒真像而故意伪造证物。

无意中得知到的这个信息，让王小军对这起无头案件似乎有了一点眉目。回来之后，王小军立即召集警组召开研判会议，从两天的走访、排模、调查，汇总到的信息是——在周边医院、疹所没有留有记录，周边的工厂也没有出行的迹象。

根据汇总到的信息，王小军通过排除法初步确定了犯罪嫌疑人的基本情况和特征——外地人，文化程度不高，社会阅历丰富，生活在最底层。

这么几个有建设性的意见和判断，似乎让整个警组人员对王小军刮目相看，大家都在纷纷向他虚心请教经验。

王小军卖起了关子，小声地说：“就两个字——研判！”

大家实在等得迫不及待了，纷纷围上来大声地笑着说：“小军啊，小军，你再不老实交待，就休怪我们弟兄几个不客气了！”

王小军说：“你们想一想，犯罪嫌疑人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头盔，足以证明心理素质过硬，是一个社会阅历丰富的人。周边医院、疹所没有任何记录，这说明肇事者在该起事故没有受伤，很有可能会向外地继续潜逃。周边工厂没有记录，说明肇事者的文化程度不高，不具备进入工厂的技能和水平，自然而然工资收入也不会高，最终可以断定该犯罪嫌疑人生活在密集而低廉的人群中！”

滴水不漏的研判，每个细微证据的分析，独到而精辟的论断，让大家拍手叫好。

正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王小军似乎在侦破这起交通事故逃逸案中成熟了许多，他深深地感激在他深入案件的泥潭中时，大队领导和事故专家们对他的点拨，更加懂得了在与犯罪分子的斗智斗勇中要充分运用好“研判”这个强有力的武器。

搜索范围缩小了，人群类别确定了，王小军开始把重点放到了事故案发地周边的一个城中村上，只要进一步排查和搜索，相信清晨的魅影即将浮出水面，肇事者也将会原形毕露。

晚上，王小军在单位吃完晚饭后，便带领警组人员到城中村开展最后的搜索，大家急切地期盼着案件成功侦破那一刻的喜悦，也用丰硕的战果来告慰事故受害者的英灵。

走进城中村的传达室内，电子监控屏幕上密密麻麻显示着村中各条道路，大大小小的监控点一共有300多处，非常完备的监控系统让王小军及警组人员更是喜出望外，只要搜索到当时案发电动车经过的准确时间，犯罪嫌疑人立马就会显露在面前，激动人心的时刻也将会马上来临。

然而，出乎王小军意料之外的是，所有的监控尽管都是完好的，但因为管理没跟上，几乎没有一个监控有确切的道路名称，也就是说所有的监控都处在管理混乱的状态。

这一突如其来的信息，就像一盆冰凉的冷水把王小军那股充满希望的温热，从头到脚地给浇灌了个全身，似乎犯罪嫌疑人近在咫尺，却又让一堵厚实的城墙给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清晨的魅影开始渐行渐远。

正当大家垂头丧气之时，王小军大声说：“哥儿几个，案件侦破到这一步，花费了我们几天的心血，我们不能就这样轻言放弃，我想要移走这个强大的拦路虎，唯一一个办法就是先把300多个监控探头的路名弄清楚。”

一名年青的警辅失望地说：“王哥，这300多个监控怎么去排模啊！”

王小军坚定地说：“愚公都可以移山，这么区区300多个监控何以难倒我们啊！”

一名年纪较大的警辅说：“我看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别说300多个监控，就算是3000多个监控，我们也去排模啊！难道案件就不破了吗！”

年青的小警辅埋怨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么多监控，再加上天色这么暗，开展逐个排查肯定会有很大的难度！”

王小军说：“这个的确是个问题，但是侦破案件的时间不等人啊！这个案件到目前为止，我们都不能认定该犯罪嫌疑人是什么性质的罪犯，如果是重要的通缉犯，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又会有作案的可能，所以我们现在要与时间赛跑！”

在大家统一思想后，复杂的统计监控路名工作正式拉开了序幕，王小军分配给了大家具体的工作任务，一个人负责在监控室内进行统计路名和编号，其他人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开展“地毯式”的排模。为了让监控画面能够准确清晰的记录下路口，王小军通过每个监控拍下每个人的照片，并临时借了一些对讲机，随时进行互通信息，这样一个庞大的统计路名的工作迅速开始了。

随着对讲机内一个个路名的传来，一个个监控拍摄下了一个个画面，而后又将一张张照片与一个个路名相对和再结合，整个程序就像一大群失散的儿童，在公安机关民警的安排下，一个一个重新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母亲一样，每成功对上一监控路名都会赢得一阵喝彩声。

经历了约四个小时的排模，城中村300多个监控名称终于全部对上了号。随后，王小军又根据当时出行时间在各个大的路口进行搜索、分析、比对，通过非机动车轨迹和人影倒查，一步一步接近犯罪嫌疑人的窝点。

在王小军警组的合力分析研判下，终于再次索定到了城中村四条小路四个方向四辆电动自行车的身影，犯罪嫌疑人的面纱又一次被揭开了一层。只要在这四个区域开展“打草惊蛇”般地大排查工作，一定能将肇事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王小军破案的灵感似乎在告诉他清晨魅影一案明天就能揭晓。

第四天，恰巧是周六，大多数城中村的人群都留在了居住地，为侦破案件提供了更为有利的时机，王小军清醒地意识到，在这种大规模的排查工作中，很有可能嫌疑人会自乱马脚，强行进行逃窜，也可能会主动自首，还有可能是警民齐心协力把肇事者给拿下……，这一系列的设想都被王小军猜想到了，但他唯一点没有想到的就是犯罪嫌疑人会不会已经转移住居。

为了让排模和抓捕工作顺利开展，王小军积极向上级领导汇报，迅速成立了10个排模和抓捕小组，开展“打草惊蛇”般的搜查工作，尽管犯罪嫌疑人四个区域确定了，但走访调查的难度依然不小，王小军了解到该城中村有10000多户居住人口，每家每户少则5至6间房屋出租，多则有10多间房屋出租，稍有疏忽极有可能让犯罪嫌疑人在眼皮底下蒙混过关。

很快地到了中午，其他三个方向三个区域三个身影已经基本上可以完全排除，只乘下最后一个方向就是北面，也是城中村区域最大、居住人群最多的地方。据调查，这片区域平时打架斗殴案情就比较多，尤其是东北和安徽两地人群居多，也时常有一些小规模的群殴事件，在当地派出所的强力镇压和管控之下，虽有所好转，但仍然埋藏着一些安全隐患，王小军似乎感受到了案件抓捕的复杂性、艰巨性和危险性。

最后阶段的排模工作终于开始了，王小军轻轻翻过登记册上又一页登记表，用签字笔重重地写下了城中村北区这个名称，便开始一家家、一户户地走访排查，身边的战友随时保持高度警惕的眼神，身上携带的手铐和手中握紧的拳头似乎随时听候差遣。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着，抓捕的区域一次一次的缩小，一想到清晨的魅影即将从深深的河底慢慢地浮上岸时，王小军的心情就变得更加紧张和激动，那将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重要时刻，也是他从警以来成功办下的第一个大案，他决定要在第一时间进行审讯，深入了解这位资深的肇事者是如何潜逃的，是如何与王小军全体警组人员开展游击战术的，是带着何种铁硬心肠把老人撞死，又把老太撞伤后逃逸的……

想着想着，王小军来到了一幢小区的楼道内，墙角边有一辆不起眼的白色电动自行车，一层灰尘把电动车车身模模糊糊地遮盖着，左侧那个破损的反光镜引起了王小军的怀疑。

王小军随即大声说：“楼道最里面的那电动自行车肯定有问题，赶紧把它推出来检查！”

检查组10多个人你推一辆、他抬一辆，很快楼道内的电动自行车全部被清理空了，只见那深藏于其中的白色电动车很清晰的呈现在了王小军的面前，他情不自禁地上前用手把车身中间的灰尘擦拭了一下，只见那道深深的擦痕弧度与案发现场遗留的非常相似，更加引起了全体警组人员的警觉。

此时，楼道内已经聚集很多莫名的群众，猜测到肯定是一名重大的犯罪嫌疑人深藏在这个城中村，尽管以前他（她）们也曾看到过警察抓一些小偷毛贼的场面，但是这么大的规模也是前所未见的，而且该犯罪嫌疑人有可能就在这幢楼内，有些妇女捧着个饭碗就出来了，有些年青的男子飞一般地围了上来，把长长的袖子卷起来，跃跃欲试地准备与警察一道擒获这个罪魁祸首。

只见王小军围着这辆电动自行车走了两圈，就像杂技团里的训导师对着不听话的猴子一样，先是对用严厉的眼神警视，而后用手从头到尾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到了最后黑色的后备箱突然停了下来，用两根指头轻轻的敲了一下，只听见咚咚咚的几声清脆声音，而后王小军又把耳朵贴上去，用手指的中间关节在下方敲击了两下，声音略带一些浑浊，周边的群众好像是在欣赏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上的刘慊表演的魔术一样，耐心的等待着最后的惊奇出现。

王小军突然大声说：“打开后备箱，里面肯定藏匿着一些证物！”

警辅几人立马通过随身携带的工具，迅速将那黑色的后备箱打开了，却惊人的发现是一个红色头盔，而且是跟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的头盔。王小军迅速戴上手套取出了可疑头盔，反复打量这个沉默的证据，却意外地发现原来头盔也是会说话的，这一证物说明了什么，足以判定该肇事者就是这个头盔的主人。

王小军把头盔证物保存好之后，立即拿出警务通装备，对着电动自行车的号牌，将数字一个个地输入机器内，轻轻地点击警务通上的搜索功能，犯罪嫌疑人的相关信息随即显示了出来，但嫌疑人的头像却是空白的，再点击里面的手机号码，一个十分可疑的手机电话拨通了，一名警察与一名犯罪嫌疑人的对话即将开始，周边群众本来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突然都屏住了呼吸来聆听这段经典的对白。

电话终于接通了，王小军说：“你好，我房东的儿子，你的电动自行车挡住了楼道，赶紧过来把它移动一下吧！”

电话另一头回答说：“你打错了，那不是我的电动车。”

王小军再看电话号码，是外地数字开头，与案件分析的情况十分相拟，于是便决定与对方直接摊牌，再一次拨通了对方的电话，说：“你好，我是苏州市公安局交巡警大队的民警，现发现你的电动车与一次交通事故肇事案有关，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还没等王小军把话讲完，另一头的电话已经挂掉了，随后王小军又打多个电话，发现对方已经关机了。整个侦破案件对话就像电影里面的警察故事片一样，周围的群众似乎更加感兴趣了，他（她）们要亲眼看看这位年青的警察如何破获这起逃逸案件。

根据种种线索，王小军更加肯定这辆电动车车主有涉案的重大嫌疑，只要找到犯罪嫌疑人的住处，就会寻找到更有价值的破案线索。此时，王小军把眼神扫向周边的群众身上，突然想到了毛主席的一句话“我们打赢了一场人民战争”，群众有着无穷的力量和智慧，只有从人民中来再到人民去，我们才能寻找到更为宝贵的经验，破案工作也是如此。

王小军大声说：“各位大爷大妈、哥哥姐姐们，你们知不知道这辆电动自行车的车主去哪儿啦！”

人群中有人打趣地说：“咱这城中村有成千上万户，而且大多数都外地人，有的连语言都不通，哪里知道车主去哪儿啦！”

王小军又说：“那请问，这辆车主的房东是谁！”

这下引起了人群中较大呼应，有几个年纪大的老人突然用本地浓厚的口音向楼上大声喊，似乎在喊一个人的名字，不一会儿，从楼上下来一位稍大稍胖一点的中年妇女。

王小军一看判定应该这就是房东了，便和气地说：“大妈，你好，我们是区交巡警大队的警察，现在正查处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肇事逃逸案，想请您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

女房东爽快地说：“好啊，有什么需要警官你就说吧！”

王小军说：“这辆电动自行车的主人是不是住在你的租屋内！”

女房东上前看了看了电动自行车，说：“是啊，这个人我太熟悉了，在我们这儿住了有20年了，是个外地人！”

王小军一阵窃喜，说：“请问他人去哪儿啦？”

女房东说：“前天，他说他的老母亲生病了，临时付了这个月的房租就匆忙离开了，肯定是回老家了！”

王小军打了一个冷颤，心想刚要钓到手的大鱼又滑落到了水里面了。随后又说：“可不可以把他住的房屋打开给我们检查一下，我们保证不动里面的任何贵重物品，请你相信我们！”

正当女房东犹豫不决之时，周边的群众开始插话了，有的说：“人家警察办案，也是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啊，哪有不配合的道理啊！”，还有的说：“早一天抓到犯罪嫌疑人，我们这儿不就早一天安宁了吗！任何一个公民都要配合公安民警办案，不配合就是犯法，是要吃官司的啊！”

这下，女房东可急了，大声地说：“谁说不配合了，我也是合法公民啊，谁不想过太平的日子，我是在想我的那把钥匙放在哪里啦！”

女房东的话引得了群众一阵大笑，王小军也感觉非常地欣慰，没有想到案件侦破得到这么多群众的支持和帮助，他打心眼里感谢像女房东一样的友善人群，在这股正能量下相信犯罪嫌疑人再狡猾也会落入人民的手中。

打开屋室，便传来一阵阵浓浓地异味，只见屋内琳琅满目，床上的被子与脏衣服乱七八糟，几间陈旧的衣柜门半打开着，里面斜挂着几件圆领衫式的工作服，角落的锅碗瓢盆摞了一尺多高，中华牌的牙膏和几根起了毛的牙刷横七竖八地摆放着，还有几桶未吃完的康师傅方便面摆放了一地，面汤上面飘浮着10多根烟蒂。这一系列的场景，让王小军判断该犯罪嫌疑人肯定是经过多次思想斗争，而后才进行了苍莽逃跑的。

随后，王小军将犯罪嫌疑人使用过的牙刷和几件破旧内衣提取指纹，并放到专用的白色塑料袋内，电动车和红色头盔也一并装上了警车。而后，连同先前在案发现场留下的红色头盔证物，一起送市公安局物证鉴定所进行DNA取样鉴定。

王小军在鉴定室外焦急的等待着，他期待鉴定所能够送来好消息，尽管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但王小军似乎感觉到时间却是那样的漫长。他再次回顾起案件的办理过程，如果DNA完全一致，案件就会成功告破，那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如果DNA不完全一致，那将意味着案件侦破失败，警组全体人员四天三夜的努力全部都会白费，他将无法面对自己的同事和领导，更无法面对受害者的亲属。

想着想着，王小军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起来，他既担心又害怕，既欣喜又期盼，多重复杂的心情在身上游离着。此时，只听见咔嚓一声，鉴定室的那扇防盗门打开了，一名年纪较大一点的民警拿着一份报告单出来，王小军和警组人员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张白色的报告单上，大家的眼神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报告单最下面那一行鉴定意见的几个大字。

老民警走到王小军的面前，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主动伸出右手向他说：“小伙子，祝贺你！DNA显示完全一致，你们破获了一起重大的非机动车疑难案件！”

王小军迫不及待地从老民警手中抢过报告单，他清晰地看到了最下方的那几个大字——经鉴定所鉴定该起案件的DNA为同一人。警组的其他成员也都围了过来，伸出长长的额头想看个清楚，他们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有亲眼所见那一排完整的鉴定意见，才能相信这个鉴定结果。

最后的抓捕行动终于开始了，经上级公安机关同意，全城开始搜索犯罪嫌疑人，同时这一信息也被反馈到嫌疑犯的所在地派出所，通过两地双管齐下全面开展抓捕行动。

当天晚上，王小军接到了大队领导的指示，称：“该犯罪嫌疑人被迫于下午在所在地派出所自首，并要求我单位连夜与当地派出所进行交接手续。”

王小军作为主办民警与老汪以及大队领导等人连夜前往目的地。一路上，随着高铁快车的一路飞奔，窗外的田地、村庄、马路就像风驰电闪的影子一样，也在疯狂的跟随着，一刻都不放松。王小军坐在宽敞的座位上，舒适的感觉好像坐上了飞机一样，一会儿时间便进入了梦乡，车箱内不时还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这几天高强度的追逃工作确实把王小军给累坏了。

也许是睡得太沉了，王小军忽然做起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了那个清晨魅影，那位彪形大汉极力挣脱了手中紧锁的手铐，骑上一辆电动自行车，飞一般地向人群中冲去，一路撞伤撞倒了多名群众，还有几名群众被他的车子拖行了10多米，鲜血流淌了一路。王小军飞一般地紧紧跟随着，心中默默地发誓一定要把这家伙给逮住，千万不能让他再次作案、残害百姓了，可是他追啊追，把吃奶的劲都全部使上了，就差那么一手臂之远，怎么抓也不抓着，路上的血案还在继续着，犯罪嫌疑人就这样狂妄的逍遥法外。王小军跑着跑着，双颊中流下两道泪水，那是一种悔恨的泪水，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从警校毕业后，身体发福得这么快，按照以前在警校时那般体能和速度，别说是骑电动车，就是骑摩托车，他王小军也能够迅速把他抓到手心里。

哭着哭着，王小军突然就被惊醒了，车箱内似乎变得更加安静了。他站起拿出一张白纸把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擦拭了一下，知道原来竞是一场恶梦，手顺势下来就摸到了那个微微凸起的小腹，那厚厚地脂肪早已掩盖了他曾经的6块腹肌，王小军突然意识到这场梦也是在提醒自己，人民警察随时都会遇上犯罪分子，不光要有精湛的业务能力，还要有一身过硬的军事素质，这样才能随时执行各种任务，王小军默默地下定决心，办完这起案子后，无论工作多么忙碌，都不能忽视军事素质的锻炼。

很快地，火车到达到了目的地，王小军和老汪等人一起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就往当地派出所方向行驶，希望赶在下班之前能够把犯罪嫌疑人带上苏城的列车。

到了当地派出所，所里的两位主要领导接见了他们，按理说这种伤人逃逸案件只要与相关办案人员把程序交接清楚就行了，哪有这样兴师动众式的谈判交流。王小军立即意识到内部肯定有隐情，要么是当地派出所财政太落后，看到咱从大都市过来的，或许讨要一笔抓捕费用；要么是犯罪嫌疑人还牵涉到其他什么重大的案情。

王小军的分析确实有道理，派出所的两位主要领导并没有把他们带到审迅室去提领嫌疑人，而是带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农村。车子开到了那条凹凸不平的土路尽头，周边全是一块块荒无人烟的稻田，一条细得像一条溪水一样的道路连接着一个破旧的村落，王小军一行随着派出所领导在这条小路上行走着，气氛非常沉闷。

一路上，村庄里的老人、小孩都走了出来，似乎早知道王小军会过来一样，畏惧、紧张、警惕、单纯的神情在每个村里人的脸上闪现着。到了一家门口，他们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所领导轻轻敲了敲那扇看上去用力就能推倒的大门，一位上了高龄的老人把门打开了，看到穿着警服的王小军，一把就握着他的手说：“警察，你们行行好，我儿子犯法了，求你们一定要网开一面，家里的一老一小都指望着他呢！”

说着说着，老人就呜呜的哭泣了起来，王小军一直在安抚着老人的情绪。所领导这才说：“交警兄弟们，不是我有意为难你们，肇事者家庭情况确实特殊，前年肇事者的老婆在外打工，也出了一起电动车交通事故，把对方给撞成了重伤，花去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务。现在，他家的唯一一位男人又出了这样的事件，这个家庭真是雪上加霜啊！”

看到此情此景，王小军这才明白了所领导的用意，他们期望我们对这位肇事者减轻处罚，但法律是有规定的，不可能因为肇事者家庭情况特殊就减轻处罚，更何况肇事者在危害他人时为什么不换位思考一下想想别人家属的感受呢，谁种下的恶果只能由谁自己去承担。

此时的王小军唯一想做的就是亲口讯问一下犯罪嫌疑人，把审讯笔录详细记录好，回去后好尽快结上这个案子，也许犯罪嫌疑人的家庭情况很特殊，现场也很让他感动，但这丝毫不能改变他对肇事者的处罚力度，这些或许会成为他日后到民工人群授课的最好体裁，其他几乎不能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了。

再次回到派出所，王小军的似乎对整个案子的详情已经了解了，与肇事者的见面也没有那么急切了，只要做好案件的移交手续，马上就可以返城了，他也将以案件的圆满侦破受到上级表彰，或许还能立个功之类的，佩戴着他向往已久的大红花，受到众多战友的羡慕，但王小军却并没有感到那种喜悦，似乎有一种深层次的东西在影响着他的情感。

在讯问室里，这个与他暗地里斗争了许久的身影终于见面了，面色憔悴、神情忧郁、体格弱小、衣着朴素，这与他在一次次研判分析中的犯罪嫌疑人并不一致。面对着王小军一次次讯问，肇事者似乎头脑非常冷静地详细地说出了当时的案发过程，最让王小军记忆深刻的是，犯罪嫌疑人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看到伤者流了很多血，判定肯定是人死了，当时想到的就是母亲，他疯狂地逃跑，为的就是回老家再见上一面年迈的老母亲，磕上三个响头，了却心中的挂念，而后向公安机关自首，做好了一命抵一命的准备了。

一路返回途中，王小军紧靠着犯罪嫌疑人身边坐着，看着他一脸的坦然，似乎减少了些许警惕，王小军知道他肯定不会挣脱手铐去逃跑，哪怕是你现在打开手铐让他逃跑，他也不会离开的，因为他已经彻彻底底地俯首称臣了，也许最终将以交通肇事逃逸罪，判他坐上几年牢房，那他肯定也是心满意足了，因为最起码要比他那个所谓的“一命抵一命”的结果要好上了一百倍了。

清晨，高铁火车再次回到了苏城火车站，王小军带着犯罪嫌疑人走到了站门口，为了让他多保留一点尊严，王小军用自己的衣服把那程亮的手铐包得严严实实的，自己的右手抱着他那瘦小的躯体，温馨场面会让人想起，这肯定是一对来自异乡的父子。

走到站口的中央，放眼望去，一个个新颖别致的灯光映照在苏城的上空，似乎给她穿上了一套精美的外衣，多么美丽的一个晨景啊！王小军突然产生了在这座城市工作的自豪感。当他把目光转向那两道宽敞的马路上时，看到了那一个个人群忙碌的身影，有的非机动车为了赶时间，已经把车情不自禁地开上了机动车道，还有些行人背着大大的行囊快速行走上了机动车道，整个外地人群大军一路往前开，一路往前跑，似乎正焦急地去赶一场宏大的盛宴一样，他们是那样的急切，是那样的匆忙，又似乎是那样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