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在他乡还好吗?

2011-06-18 22:55 | 作者:自由鱼神 | 散文吧首发

我曾听过刘和刚的歌曲《父亲》,我曾读过朱自清的散文《背景》,我曾看过罗中立的油画《父亲》和美国二战电影《父辈的旗帜》,那抒情的旋律、优美文字、形象的画面和那父辈血洒疆场的场面虽然动人,然而这些都比不上我对父亲的牵挂怀念

许多年前浙江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有一个15、16岁的男孩,男孩是家中的长子,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读过二年私塾的男孩一边帮父母种田,一边学会了木匠的手艺,那年的一场变故使男孩的命运发生了转折。那年远在上海打工的男孩叔叔不幸得了传染性极强的伤寒,住进了医院,急需家乡的亲人过来护理。男孩的爸在兄弟四人中排行第三,闻讯后毅然前往上海照料病中的弟弟。当男孩的叔叔康复出院,男孩的父亲却被伤寒病传染,回乡不久便抛妻别子、不治身亡。得知噩耗,男孩的叔叔悲痛之余为了报答兄长的救命之恩,把他的侄儿接到了上海,进了自己打工的工厂——-上海汽车厂。从此浙江那个小山村里少了一个种田的小木匠,大上海多了一个汽车生产工人,那个男孩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工作几年后已经20多岁,经家乡的亲人介绍和邻乡我的母亲结了婚,婚后母亲也来到了上海,在解放上海的隆隆炮声中,父母的第一个小孩——-我的大哥已经出世。上海解放不久,父亲已经从一名普通的汽车操作工成为一名熟练的汽车技术员。1958年上海汽车厂选拔了一批技术过硬的生产工人支持扬州的汽车工业,父亲作为领队举家来到了扬州,分在扬州汽车修配厂。子女中除了大哥,还有我的二哥、三哥。

在我的童年时代,正是文革动乱的年代,那时已是车间主任的父亲未能幸免动乱的冲击。父亲每天早出晚归,埋头工作,却成了只抓生产、不抓革命的批斗对象。我看见父亲每天下班回来总是寡言少语,晚上常常伏在桌上写东西,后来我才知道父亲是在写检查。长时间的批斗、挨整,父亲的精神受到了刺激,住进了五台山精神病医院。有一天母亲带我去医院看望父亲,还给父亲带来了一块崭新的手表。

动乱年代结束的时候,父亲已从生产车间调到检验科,负责厂里的质量生产,一直到1986年退休。80年代初我顶职进厂的时候就分在父亲当年的生产车间——钣金车间,就这样我还和父亲在一个厂里同事过几年,父亲退休时把他用过多年的办公桌送给了我。

如山。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母亲是严母,父亲是慈父。母亲总是时时管教我,而父亲总是那么宽容、随和,从未打过我一次、骂过我一声。兄弟四人中,长我10多岁的三个哥哥很早就走出了家门,参军的参军,下放的下放,只有我这个小儿子一直生活在父亲的身边,父亲把更多的关爱给了我。

在我上幼儿园一个炎炎日,我一个人在家,在农药厂上班的邻居阿姨送来了一瓶汽水,说是母亲让她带的,贪嘴的我还没等父母下班就急着打开了汽水,仰面朝天、大口喝了起来,不曾想可口的汽水变成了一股辛辣刺鼻东西,顿时我喉咙冒火、肚子疼痛躺在地上打滚,原来汽水瓶里装的是准备给家里家具杀虫的农药,父亲下班回家后急忙将我送到医院救治。

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那年天,厂宿舍区的浴室坏了,每个星期天的下午,父亲都会带着我冒着寒风,穿街走巷,来到小巷深处的扬州浴室。在热气腾腾的澡堂里,父亲为我洗头搓背,更换新衣。

在我读初三的一个下午,我骑车去学校的路上,被后面突然超车的自行车撞倒,手上和腿上划破了几处伤口,鲜血直流,为了赶着上课,我忍痛去了学校。正当我坐在教室上课的时候,教室门口突然出现了父亲熟悉的身影,原来有认识我的路人好心回去告诉了父亲。

在我工作几年后自由恋爱的时候,由于女方在单位上三班,家又在外地的农村,开始母亲不同意,正是父亲的支持,才促成了我的姻缘。

少年夫妻老来伴。父亲退休不久,我也成家立业,兄弟4人都有了美满的小家庭,父亲本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给母亲的晚年提供更好的保障,父亲和几位老同事又发挥余热,承包了武喜欢。之前两警部队汽车修理厂,做了几年后才重新回到了家里。不曾想到一次假日里的游园会乐极生悲,让父亲毫无生息和征兆地离开了母亲和他的儿女们。

父亲是在2000年5月2日踏上了生命的最后归程,时至今日,那刻骨铭心、悲痛欲绝的最后分别仿佛就在眼前。

那天早上我和妻儿一家三口,以及父母和来扬州过节的岳父母,一起到瘦西湖游玩。当时正值扬州烟花三月旅游节,不仅天气骤热,公园里人气也骤热,如织的游人前呼后拥,人山人海。我们在公园里走一路,休息一路,中饭也没有回去吃,就在公园里吃了点面包干粮。父亲虽然劳累,玩的还是那样开心和兴奋,在景区里和我们拍了许多照片。

从公园出来,父母又到我的新居吃了晚饭。刚回到家里不久,母亲打来了电话,告诉我们父亲身体不适、胸部疼痛。当我和LD赶到父母家,厂卫生所的医生已经对父亲进行了检查,厂医让我们送父亲到医院再检查一下。我叫了辆出租车,从三楼把父亲背上了车。母亲没有跟着去,以为像往常一样到医院检查一下就回来。在车上父亲因为腹部疼痛而不断呻吟,到了医院我搀扶着父亲走进了急诊室。

医生检查后让父亲到病房挂水,谁知当护士刚把针扎进父亲的血管里,突然父亲抽搐了起来,脸色骤变,呼吸急促,神志不清。一看情况不好,护士连忙对父亲进行现场救治,LD赶紧去找医生,我一边使劲掐着父亲的虎口,一边大声叫着“阿爸,阿爸”,父亲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一会儿相关科室的医生带着设备闻讯赶来,在医生全力抢救的时候,我跪在父亲的病床前,双手紧紧地握住父亲的一只手,多么希望能把父亲从死神那里拉了回来,多么希望此刻躺在病床上抢救的不是父亲而是我。然而老天无眼,回天无力,由于心脏病突发,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心电图慢慢地变成了一条直线。

我忍着极大的悲伤到医院门口,用磁卡电话给扬州的大哥、三哥,以及南京的二哥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刚打完电话,正准备返回急诊室,蓦然看见母亲一个人来到了医院。一愣之下,我欲言无语、欲哭无泪,只是紧紧地拉住了母亲,一起坐在急诊室楼下的石凳上。奇怪的是母亲没有问我父亲的情况,只是喃喃自语:“老头,我知道要出事情的。”难道昏迷之际即将走上天国之路的父亲,冥冥之中召唤着相伴50载的老伴、我的母亲到来?

我侧身看着身旁色中白发苍苍的母亲是那样的孤独和无助,突然间无比的心酸和痛苦涌上了我的心头,从此以后我没有了父亲,只有了母亲;从此以后父亲的音容笑貌、谆谆教诲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

父亲去逝的当晚,我和大哥到厂退管会负责职工后事的Z叔叔家里报丧。返回时夜已深了,走在前面的大哥越走越快,我已经赶不上了。我想叫大哥慢点走,在厂宿舍区昏暗的灯光下,我依稀看见走在前面有点弯曲的背影是那样熟悉和亲切,突口而出叫了声“阿爸”。大哥没有听见我的呼唤,继续朝前走去,而我却是话音刚落,如初醒,踌躇不前,泪水再次充盈了我的双眼。

“七十五岁,七十五个岁月的足迹;七十五岁,七十五个生命的年轮。父亲,你走的是那样匆忙,匆忙中竟然没有给亲人们留下只言片语;父亲,你走的又是那样安详,暂的痛苦之后,便是生命的回归、永久的安息”。这是我在父亲的灵前写下的最后告别和祝福。

几年前我在扬州冬泳网上看到了泳友山水仙子写的一篇怀念母亲的文章,触发了我的心弦:“君失慈母我失父,无尽思念记心头。吴刚相伴嫦娥月,人间天堂共婵娟”。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转眼间斗转星移,11年已经过去,时间虽然能改变一切,却改变不了我对父亲的思念。晚上出门在外,如果夜空中繁星似锦,我常常会抬起头久久凝望,默默寻找,那一颗颗闪亮耀眼的星星啊,哪一颗是父亲关爱慈祥的眼睛?

年年父亲节,岁岁相思泪。又一年的父亲节到了,父亲,你在他乡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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