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阳光

我们把车子停在山下，沿着山谷行走。

山路弯弯，绿树葱葱，阳光透过树隙斑驳成星星点点，美好而舒适。举目望去，群山连绵，满眼翠绿，树叶在阳光下发出油油的亮光。山风低鸣，缓缓划过一道道山梁，吹送着花、草、树的混合香味。黄色、白色、红色的花儿安然在绿色的灌木中，生出丛丛簇簇的灿烂。

他从树丛中走来，远远看去，似乎找不到当年的半点模样，直到走近了，细细打量后，发现了和从前一样的笑容。

“老师，您一路辛苦了！这大山里，阳光好，空气好，您可以尽情地看看山沟里的风光。”他是我的二十年前的学生，毕业后在城市发展得很好，几年前回乡当村长，决心把家乡的荒山荒岭变成金山银山。他常跟我联系，但鲜少见面，今天以这样的方式相逢，更是让春日长出别样的雅趣来。

他带着我们，迎着清风，沿着山谷底蜿蜒逶迤的小路，走向那个藏于大山深处的村庄。一路上树香阵阵，扑鼻而来。一个很小的村部坐落在山的一边，两层小楼倚山而建，远望，好似镶嵌在大山上的宝石，闪着浅黄色的光芒。近看，新时代气息扑面而来。

他说回到大山后，走家串户，谁家有劳力，谁家外出务工，谁家老人、孩子留守，谁家山地荒废……他都摸得清清楚楚的。山中住户散落，要把一个村子走一遍，沿着山谷起码要走八、九公里，刚回来的时候，路是土路，出来进去一身尘土，下雨更糟糕，一脚下去就陷入了烂泥中，有时是连鞋子也拨不上来。

看着大片大片的荒地，他的心沉到山谷底去，急白了头发，熬红了眼睛，为了让这片土地上有青山、有绿水(山青水绿)，他想尽一切方法：垦荒、种树、修路、引水……

这几年，他变了很多，曾经爱笑的脸上依然有笑，但是明显多了皱纹。话里话外全是种树呀、护林呀、脱贫呀，谁家有多少亩的茶园，谁家有多少亩的柚子，谁谁回乡来了，老人孩子有人照顾了，……

这几年，大山也变了很多，山里人也变了很多。

他缓缓地说，我静静地听，声音入耳，像山涧飞来的雨，清甜温润，像草丛盛开的花，香气熏心，像山里明媚的阳光，温暖舒适。

“老师，您看，那片是我刚回来时种的树，现在已郁郁苍苍了，秋天您再来时，那里就是果实累累了。东面那片是三年前种的茶树，现在已开始采摘了，呆会咱过去品茶，南面大路边那片是‘三月林’，它是为了配合‘五路绿化’，推动全民义务植树而开设的，我们打开山门，欢迎各界人士到‘三月林’植树……”

转过一道山弯，传来了说话声和笑声，“那边怎么这么热闹？”“星期天，全村总动员——种树护林。”“还有这活动？”“星期天是我们的植树护林日，大人带着小孩种树、护林，让孩子们明白植树造林的意义。”说毕，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融合在阳光中，明朗而温暖。

话声刚落，一位大哥走了过来，他挑着两筐刚摘的杨桃，青中泛着黄的杨桃令人垂涎三尺，他把担子放下，扯下袋子，一个劲地往里装，一边乐呵呵地说：“村长，按您说的，去年改用土肥，今年的杨桃又大又甜，来，您尝个鲜。”然后不容分说地把一袋杨桃塞过来。

他猛眨几下濡湿眼睛，说：“老师，您看到了吧，这就是山里可亲可爱的乡亲！”

闻着杨桃散发出来的香甜，看着满山遍野的苍绿，我心生欣喜。心想，他这些年的辛苦付出没有白费，山里人用最朴素的形式表达他们的情意。

分手道别时，他深情地说：“老师，其实我也很想家人，但每每看到这山、这树、这乡亲时，心里总是沉甸甸的，后续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我想对他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他依旧笑着，说：“龙眼已开花了，等到龙眼熟时，您一定要来哦！”

“老师，您一定要来哦！”再次回头时，他微笑着站在山道上，站成了一道的风景，一道如山里阳光般明媚温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