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戏——故乡的记忆之三

2010-02-07 02:27 | 作者:散文吧网友 | 散文吧首发

黄昏的翅翼才刚刚笼盖着炊烟,篝火的笑颜就点亮了耆宿垂髫的双眼。

高高的石坡,已经被手巧的匠人用了石块和砖头,麻利地修正成长方形的平台。竹席围了,汽灯点了,就等着还在村长老刘家用饭的戏班登场啦。

早已人声鼎沸。四里八乡,不拘远近,络绎而来。其实,很多人是看过这样的戏班这样的戏剧很多遍的,尤其是老者。可人们就是喜欢来到这样的场所,感受这样的氛围。说是看戏,其实也看人。看俊俏的花旦疏朗的武生,也看羞涩的村姑鲁莽的后生,当然,也少不了看看多日不见的老伙计老朋友还有暗中不忘的老相好。于是,开演前这差不多近一顿饭的时光,就成了大家打招呼、拉亲近、问长、相温存的必要程序和难得机遇。

忽然有人喊道“来了”!

就人头攒动,睁着四顾,果然就有姹紫嫣红的一班人马,长短粗细的乐器家什,向着石坡处移动。

可还是不曾开戏——只有那些鼓乐手们,扎开架式,奏起了唤作四十八板的欢快曲子。

这算做打场子。也就是制造气氛,聚拢人心,烘托戏色。

老者们迷上眼睛,嘴里的旱烟袋吱吱有声。女人们可不太在意这种气势和做派。有了当娶儿子当嫁闺女的妈妈们,三五一堆,叽叽喳喳,偶尔把眼睛瞄向不远处某个年轻人,再嘻嘻哈哈一笑。所不定,某个后生或闺女的大事,就有了眉目。

终于鼓乐作毕。一个粉色女子,长袖遮面,逶迤上场。正戏开演了。

人场渐渐静下来。无数的目光,灼灼的投过去。女子不慌不忙,摇摆如柳,咿呀如绸,只把遥远的苍凉切切的灌进老老少少的耳朵,再浅浅的渗透到心中。故事都是耳熟能详的,想着那缠绵的哀婉、无助的挪动、悲情的身世,还有那其后的结局,不少人已经眼睛迷离,甚至清泪欲滴了。

正是剧情渐入佳境时,人场边缘处,有人悄悄向外移动。

当然都是年轻人。

时间不长,树林里,田埂上,对对如鸳鸯般聚了。月色朦胧,细语款款。辨不清到底有多少浪漫的演绎和痴心的倾诉。也有初次相约的,不即不离,直到男的壮了胆色,一把拉着,姑娘才斜倚着挨着小伙子坐了。才刚刚进入温柔情节,忽然就有某个母亲呼唤着自家闺女的小名,急切切又慌慌然。才坐下的姑娘一下子站起,猫着身子,快步向另一边走去,直到看不清小伙子,才回声道“叫什么叫啊,俺都不能自己去趟茅厕?”。母亲结舌,虽然心中明白。便忍着,被闺女搀着,向人场中走回。

不远处,小伙子大气不敢吭一声,把拳头砸向草地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移到西山的边缘。哈欠声中,戏班的全员站到了戏台上。煞戏啦!人们开始退场返程。少不了,那个俊俏的花旦,被很多男人再回头的目光逡巡着。花旦笑眯眯地,目光投向很远的色中。

一路上,评论激烈而跳跃。当然都是老者们最后定论。后生们,步子快,走得急,一会儿功夫,就看不到他们风一样的影子了。那些嘻嘻哈哈的闺女们,可都是那一阵风都给裹走了呢。

老者们看清楚了。年岁稍大的母亲便有叹息。老头中,总有一个会很是理解地感慨:都是从年轻里走过来的啊!母亲们又叹息一声,声音是那种交合着认可和惋惜的温润。

狗叫起来。家到了。

倒头躺下,香甜的鼾声就漂浮在村中。

只是,有些年轻的,又蜿蜒至刚才戏台边的树林中、田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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