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

（一）

参加完部队抗洪救灾总结表彰大会，经首长批准，办好探家手续以后，大祥登上了北去的列车。大祥高中毕业入伍，至今已有四年了。由于他表现突出，多次立功受奖，被提拔担任了某部排长职务，今年抗洪救灾又荣获三等功。

火车在南国大地上疾驰。一路上看不尽青山绿水，风光秀色。有时火车在崇山峻岭中穿行，两旁悬崖绝壁，古木森森，山上白云缭绕，山下溪水潺潺。有时在广阔无垠的平原上驰骋，时值仲冬，油菜青青，麦苗碧绿，风平浪静时就象绿绒地毯覆盖大地，微风吹拂时，又似湖水荡漾，一望无际。

大祥归心似箭，只嫌火车跑得太慢，才没有那种闲情逸致来观光赏景。大祥有两年没探亲了。前年探亲与美美姑娘结了婚，去年妻子为他添了个大胖儿子。因为部队工作忙，任务紧，一直没机会回家看儿子。他把妻子寄来的儿子的照片揣在口袋里，有时间就拿出来亲一亲，端详一番，那种甜蜜和思念真是难以言表。所以一请准了探亲假，就脚不点地、马不停蹄地收拾衣物、购买车票，恨不得身插双翅，一步到家，现在他的心早就飞到妻儿的身边去了。这一路的风光美景哪能引起他的注意呢？再说，大祥家住祖国中部山区，从小在青山秀水中长大。他觉得异乡的山哪比得上家乡的山青，异乡的水也比不上家乡的水绿。

一想起令他魂牵梦绕的大胖儿子，大祥不禁又想起两年来一直牵挂于心，挥之不去的另两个孩子的命运。每当想起这两个孩子的命运时，他的心情就不由得沉重起来。

事情要从两年前那次探亲说起。时值深秋季节，当大祥风尘仆仆赶到家的时候，美美姑娘正在他家忙着布置新房。大红喜字鲜艳夺目，墙壁粉得雪白、门窗油漆如新，新房内家具全是新打的。新床上铺设着大红的崭新被褥。美美姑娘见大祥到家真是喜出望外，笑靥如花，刚帮大祥脱去外衣，就一下子扑进了大祥的怀抱，两人如饥似渴地吻在了一起。一阵热吻过后，大祥轻轻推了推美美姑娘，说，“让我先洗一洗，看我一身一脸的尘土，别弄脏了你的衣服！”美美姑娘脸上一红，赶忙打来一盆热水。大祥洗了脸，擦了身，洗了脚，一扫旅途的疲惫，变得容光焕发。两个精力旺盛的热恋男女，又结婚在即，说不得要缠绵一番。当两人从峰波浪尖上平静下来以后，大祥方才想起怎么没有见到父母亲呢。于是问美美，“父母亲去哪了？怎么没见二老啊？”美美姑娘长叹一声，“唉——，别提了！”“怎么了？是不是二老生病了？”“你别急，二老好着呢，他们没事。”“那谁有事了？”“是村西头琴嫂子的两伢儿丢了。这不，大家正帮着找呢，二老也去了。”“什么时候的事啊？”“三天前了。”于是美美姑娘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说给大祥听。

（二）

琴嫂是村西头大力的妻子琴。生育一双儿女，大的是女儿，叫小红，九岁；小的是儿子，叫小雷，六岁。婆母早年去世，公公还在，身体不好，患有肺气肿的毛病，整天咳嗽不止，晚上尤其厉害，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很是吓人。大力外出打工，照顾公公和儿女的担子就落在琴嫂身上。听人说，桔树叶泡水喝可以止咳化痰，于是琴嫂经常带着两伢儿去南山坡采摘桔树叶，给公公泡水喝。

三天前的下午，琴嫂象往常一样带着两伢儿去南山坡采摘桔树叶。走到坡下大路边，见有卖水果的小贩，琴嫂就想去买点香蕉给公公吃。于是，她让姐弟俩先去坡上采桔叶。等她买好香蕉，上坡去找伢儿时，伢儿却不见了。她想，这两个懒东西，不知道跑哪玩去了。于是她就进桔园里去找，找了一转，没找着。又扯着嗓门喊。“小红，你在哪里啊？小雷，你在哪里啊？”“小红，小雷，快回来帮妈妈采桔叶呀！”可是，除了对面山坡的回声和风吹桔树叶的“飒飒”声，就是听不到姐弟俩的回应。这下，琴嫂慌了，感到大事不好。就慌急慌忙地跑回村子，找了几个邻居前来帮忙寻找。一直找到黄昏时分，也没见到两伢儿的踪影。琴嫂早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喊着，“小红小雷，你们在哪里啊？”“快回来呀，妈妈在这里！”

其间，有好心的村民把琴嫂丢伢儿的事报告给了村支书老董和村主任老余。这时，董书记和余主任带着一帮人，带着手电筒、电瓶灯来了。余主任把来人分成几拨，划分了各自寻找的区域。董书记做了简短的动员，说：“琴嫂的伢儿跑不见了，她很着急，我们大家也很着急。她的伢儿，也是我们大家的伢儿。夜间山里冷，不要把伢儿冻坏了。这片桔树林的后面是山，伢儿上不去。前面是小溪，水很浅，一眼能看到底。所以肯定伢儿还在桔树林里。大家辛苦点，一定要把伢儿找到。我和余主任就在这附近，你们一有消息就派个人回来告诉我们。好，开始行动吧。”一声令下，分头进入各自的区域，仔细搜索去了。桔树林里，灯光闪烁，喊叫声此起彼伏，在桔园里回响。而琴嫂声嘶力竭的哭喊更显得凄厉和悲凉。可一直到东方现出鱼肚白，仍然不见伢儿的影子。大家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出发的地方。琴嫂已经哭瘫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声音嘶哑，语不成句，一个劲地叫着两伢儿的名字，“小红小雷，你们在哪里啊！快回来啊！妈妈等你们哪！”

余主任见状，安排两男两女把琴嫂护送回家，让两妇女负责照顾琴嫂；然后又象征求意见似地对董书记说：“是不是让其他村民先回家休息，等我们商量出个办法来再说。书记，你说呢？”董书记说：“好，大家辛苦了，先回家吧。各村民组长跟我们走。”

一行人来到余主任家。余主任一面安排老婆做早饭给大家吃，一面和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两伢儿会跑到哪儿去呢？又上不了山，又没掉河里，难不成沿大路走迷路了？！”董书记沉吟半晌说：“我看这事儿不简单咧，不定给人贩子拐跑了咧！”书记的话让大家猛一激灵，有一村民组长当即叫起来：“哎呀，对呀，我姑姑家的村子里去年就发生过这样的事哎！”“那我们赶快报案吧！”大家一致赞同。书记又和主任商量一番后说：“报案的事由余主任负责，吃过早饭就去镇上派出所。张组长，你是负责琴嫂家那块的，你负责去伢儿的亲戚家打探。我在家组织几个年轻点的把住大路口。其他人上午休息，下午继续组织人员帮助寻找。”事情决定下来后，早饭也做好了。大家吃过早饭，立刻分头行动去了。

大祥听完美美的叙述，心情顿时暗淡起来，忙问：“报案了吗？”“报是报了。可没见派出所有什么动静，打了个电话问了问情况，连人都没来。”“怎么这样？”“哪个晓得！这不，现在村里人还在找呢。我看是找不到了。”大祥匆匆穿上衣服，美美问：“你要去哪啊？”“你在家，我去看看。”一面说，一面就走了出去。

（三）

当天晚上，各村民组长到村委会开碰头会，大祥因刚从部队回来，在小山村里，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也被邀请参加了。余主任招呼大家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今天开短会，主要研究找伢儿的事。首先欢迎我们的解放军同志回家探亲，同时要谢谢他能来参加这个会。我与书记商量过了，根据几天寻找的情况，东西南北、山上河沟都找遍了，亲戚朋友家也去过了，没有见到伢儿的影子。还是书记判断得对，伢儿很可能被人贩子拐跑了。所以村里决定把组织村民寻找伢儿的行动停下来，因为再找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但是其他寻找行动不能停，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在座各位都要关注这件事，一有消息及时与支部、村委通气。至于今后的工作现在请书记说一说。”书记接过话头直截了当地说：“第一，继续照顾好琴嫂和老爷子，防止再出意外，由所在村民组负责；第二，出个寻人启事，由村委负责；第三，帮助办好解放军的结婚大事，由所在村民组负责；第四，大祥婚后三天，请他与余主任跑趟镇派出所，催促公安抓紧查案，如有必要还要向县公安局反映，因为现在只能依靠公安部门才能找到伢儿；第五，注意大力什么时候到家，要预先拦在头里做好工作，防备大力对老婆动粗，由所在村民组和党支部负责。”书记说完，与会者一致同意，随即散会休息，大家实在太困了。 [1] [2] [3] [4]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