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与祸水

都说爬山是花钱买罪受，可人人都在爬；都说女人是祸水，可人人都想要！

——山路上一个累趴下的大哥如是说。

又一次对话三毛时，我幡然悔悟，怎么可以这样辜负这尚属于自己的美好时光，尤其是这五彩斑斓的春季！于是我匆匆的做了决定：选择一段路，选定一座山，七手八脚的扒出压在箱底的行囊，遥远的去了不远的地方。

与其消极的等待，不如积极的上路。

路很难走，尤其是对于路痴来说，更何况我这个毫无方向感的超级大路痴。但我知道，看到太阳，就是东方，于是，这一路，只向东。

转乘好几次车，一位大叔的感慨成为我尽三个小时车程里的深刻：唉，现在的年轻人啊！我静静的看他捶打酸痛的双腿，心里嘀咕：大叔，因为我这一路都是站着的，请不要“唉叹”所有的年轻人好吗？

在不同的站点，总会有不同的人形色匆匆的离场，谁不留恋谁。原本，我们彼此也只是擦肩而已的过客。

到了，我要挑战的巨石逶迤的矗立在我的面前，雄赳赳，气昂昂。你这让居高傲视，吓唬得了谁？我来了，就不会轻易地走。

山脚下为什么这么静，静的让喜欢静的我都有些诧异，今天，这山是开给我的专场？

抬头，漫山仍是苍茫，紧紧地包裹住这迟来的春天，看不到半点生机。我本想看桃花的，有点失落，堵气中狠狠踢开脚下的石子，它一蹦三跳的滚到前面那棵柳树下。风过时，枝藤荡漾起那抹柔嫩的鹅黄，不禁让我砰然心动，转念想：个人专场也不错哦！

什么时候，别忘了自己的本来意图，任何不快插曲都不能改变初衷的向往，我是冲着美好来的。

为了乞求太阳不要晒伤我那比我意志娇弱的脸，设备我带的很齐全：太阳镜，帽子，手套，口罩，水。可看到山后，才发现，除了水，我什么都不会用，他的伟岸，我睁大双眼都无法尽览，怎能遮的严严实实的呢！其实这个季节的日光，尤其是在这个时间，红日当头，杀伤力还是很强的。可是，又如何呢？

这里有树却没有绿茵憩凉，但是还有千奇百怪的异石来赏玩，对于它，四季没有分别。

人烟很稀少，就连那些贩卖玩物的老板都懒得来招呼过客。一把竹藤椅，一杯菊花茶，悠闲的闭上眼，慵懒的打着盹。想到一句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渊明当年也不过如此的期许吧。

俯身重新系紧鞋带，整理好衣衫，郑重的看了一眼这挺拔的耸立，下鄂微收，双拳紧握，告诉自己：征服它！

呀，这里还有积雪，我一边感叹，一边大惊小怪，好像自己没见过雪似的，

呵呵，我就是想惊喜给自己看，给自己扮鬼脸，给自己发现新大陆，多好。

啊，有人了！我看到远处有星星点点的色彩在晃动，内心高兴异常。就像掉队的同志看到革命的大本营，真想立刻冲过去紧紧握住他们的手，热泪盈眶的喊出：我可找到队伍了！说真的，偌大的山脉，只作为我的个人专场，的确享受不起。

看到你们好亲切，因为，看到了方向。

超过了一个，又一个！其实爬山并不是很累的。

感谢路上有你们，每次擦肩而过时，我都会报以微笑，最起码温暖了我的脸。

脚热，腿困，脸发烫。我赖在一个石头上，任由山的高度来鄙视。

一边大口大口呼吸这山的灵气，一边眼睛不安分的贪恋着山的秀色。

气刚缓过来，我还沉浸在对各形各状的石头的幻想中，一串重重的喘息惊动了我。

一个三十有几的大哥径直大字形式跌趴在台阶上，动都不肯动。随后跟上来的他的游伴狠狠的照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你小子不行啊，还非得来！”

大字形趴着的大哥头也不抬的说：“人就这样，每次都说爬山是花钱买罪受，半山腰就一路念叨：下次不再来了，打死也不来了！可往往总是下一次又一次的来；都说女人是祸水，都说能避就别粘，可是人人都想要，有啥办法？贱呗！”说完这话，那个游伴一愣，转而照他的屁股又是一脚，然后两人开怀大笑，声音那么爽朗。我默默的听着发了一会呆，也哑然失笑。

有追求，怎么会贱呢？这路有容易走的么？这生活里怎能能没挫折？这女人怎么能只是祸水？那，理想呢？

我回头望了一眼台阶上的平铺着的“大”字，默念：但愿你想要的是个好祸水。

起风了，该上路了。好高好远！我能驻足长久的停留吗？

途经一个窄道，我又一次想停下歇脚，真的走不动了。怎么又看不到人，心里直怪着山路太迂回曲折。擦巴擦巴额头上的汗水，我倚在一块石头上，掏出水杯填补着舌尖的饥渴。仰头赏玩这颗巨怪石。这石头还真稀罕，上面尖尖的靠在一起，底下却…这不是一块石头！底部不相连！下面有任人穿越的缝隙！哇啊，真奇妙！

正在我对着这块石头无尽遐想的时候，缝隙里传出轻碎的脚步声和竹子击打石面的嗒嗒声，我循声望去。

不一会儿，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满脸绽放着春天的幸福，拄着登山的竹杖，一前一后，步履蹒跚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山路很窄，我恰好倚在关口处，挡住了他们下山的路。

太美的画面！不是神仙，他们就是我们普通的人啊，但他们在我眼中胜似神仙眷侣！

唯美！我忍不住的迎合他们的笑脸，痴痴地看得忘记侧身给他们让路。

老人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老伴，太太很会心的掏出水杯，两人靠在另一侧的石头上分饮着那杯水。喝完，老先生扶扶眼镜，问：“丫头，你背后什么字？”我一愣，旋而回头，下撤一步，于是三颗头颅挤在一起认真的辨认这些字。

汗然，繁体字，我不太认识，因此，读不懂。

“吻之峡。”老先生说，“这是两块本不相干的石头在山体崩裂发生位移时，因塌靠在一起，而免遭损为碎石的悲惨命运，据说恋人穿经此石，便会爱情长久，风雨共度…” 老人看了一眼老伴，又是会心一笑。我久久的望着，竟忘记这是一种不礼貌，因为眼睛看到的全是幸福，我舍不得眨眼。

我的心，醉啊！

无语中过了五分钟，老人准备下山。我突然想问个问题。老人用笑出满脸的皱菊回应我：“快了，去吧，年轻人。”一句话就堵住我刚张开的嘴。

继续下山，先生在下，太太在上，先生每走几步，就会回头告诉太太他走过的每个台阶的高低洼平。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海誓山盟，这是我看到最动人的完美爱情。

吻之峡，请你赐予我！低头深深的钻进了这狭窄的缝隙。要是这缝隙再紧点多好，要是它们连住多好！

快了，年轻人！一路向上，就能看到新的风景。

不要太快的急走，这样会辜负脚下的妩媚；也不要过多的停留，那样也会错过山顶的雄伟！拿捏你的步调，要准。

快了，所以不停留，不放弃。

接近顶峰的时候，人渐渐地多了，花花绿绿的。在没有春的颜色时，人们的着装也是山的一种点缀。

大家很有节奏和规律的走着，两个人之间相隔四个倾斜的台阶，大概一米的距离。

真的，人与人之间，一米的距离，刚好。近了，则会碰撞，远了，则显疏离。

山顶怎么样啊？有人扬声问疲惫下山的过客。

客笑答曰：不好说，你来了就自己爬上去看看嘛，好不好就清楚了嘛！

问者便嫌人家回答的模糊，有人觉得下山人的兴致不高，便生了不想爬的念头。我揉揉腿肚，朝那个大步朝前走的背影追去。

往后看，我怕自己滚下去。每个人的感受是不同的，看你是为什么来爬着山的，问别人，能代表你自己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峰巅，山风很厉。脸上的汗珠瞬间乌有，除了斑驳的汗渍，我重新裹上脱下来的外套。

有人忙着拍照，寻找着不同的角度。我忙着感受这山的清灵，寻找暗处隐藏的秀色。

找到了！我喊了出来。声音不够犀利，但对于我来说，足够畅快。

我笑了，因为在山顶，我找到自己想要的感觉。

下山其实远比上山难，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失足坠崖。

下山时的节奏，我显得很是轻快。看着其他人颤颤兢兢的样子，内心无比同情。

一个大姐，一边扯着身旁男伴的肩，一边无比羡慕着我似小鹿般的欢腾：“瞧瞧人家这体力！”我回头朝她嫣然一笑：“瞧瞧您那高跟鞋！”然后兔子般的蹦离远去。

如果你爬过更险更秀更峻更奇的山，这点，真不算什么。

那么，更险更秀更峻更奇的山在哪里？我想，我的答案是：下一次！

晕车了，迷糊了，坐过了，下车后一脸茫然。

站在十字街头，我原地打了好几个圈。

路灯一样的昏黄，哪里才是我要去的方向？

路痴就是路痴，晚上没了太阳，到底哪边才是东方？

面对一闪而过的人群，踌躇半晌，不晓得拦住哪个匆忙的脚步。

于是坚强如我，把十分钟的路走了一小时。

还好，到了。

月明星稀淡，心清神静幽，晚安，我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