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夜扁舟醉酒笔记

苏杭之盛名，不以其景，而因其繁华。故纵舟、吟诗，亦无闲情，隐者不隐于此，静者不恋于境。欲观心，而须择其情，情迁恰与旷远幽宁同。乃携小酒一壶，挑灯一盏，伴流萤而随嘶蝉，独游于静山竹林芭蕉之处。无马鸣，无刀剑声，无喧嚣声。

挑灯何处寻，碧竹行中云。芭蕉花未开，开时自笑君。过子时，引灯于烟雾茵茵之处，得百合一朵。若琉璃天成，一尘不染，傲于幽草丛。百合处，栖双蝶，又有寒萤映其左右。余俯身而观，蝶恋于此，无顾世之忧，乃为妙绝。蝶恋者，不过刹那也。余笑，余叹。紫夜百合蝶恋，余何尝不能成庄周，然梦蝶已觉足矣。露沾百合，合笑，此时清风与明月焉能笑矣？世人皆知我独醉草堂，笑傲风月，而不知更有甚我者。蝶恋百合合无心，百合眷蝶蝶不知。余回望，城中灯火，隐约明灭，朦胧不已。前行，雨落，急走，至芭蕉一小筑。主人和雨而箫，谓主人曰：“托愁寄箫，与冷雨逢，如此之寒，恐林中独一人者耳。”主曰：“非吾之寒意，是先生之心乎？待我取笛而奏。”主复吹笛，此景此境，空明芊细，叮咚之间，已无伤感之意。造一东风二月之界，而忘西风之愁念。置身其中，享逍遥之感，品快活之情，欣然安然，若释一重物。

雨止而月出，星稀而星寒。驾一叶之扁舟，于荷湖之上，邀主与余饮酒。

夜下，湖无涟漪，夜亦无涟漪。驾舟驶于湖之深处，扁舟划波痕，痕痕印湖心。此湖心，沾雨之芙蓉盈月而开，粉妆而亦非红妆。粉妆者，自有高清于世，不恋繁华。红妆者，万般妖娆，有倾城倾国之色，而不舍繁华。余大饮，主大饮。余笑尘世，叹之曰：“为何，吾不能悔，唯有大醉可抑之苦，诉情与天地景色之间，可见吾之毒已深，罢也罢也。”主曰：“汝可，顺其自然，莫取强求之道，方为解毒之剂。尽可逍遥，尽可忘怀，尽可乐于山水，放下世间之苦之愁之忧，观尘世之无穷，汝但为一过客，过眼浮云也。然酒似罂粟，忘情有瘾与此，岂不哀哉。汝之心当为此湖之水。水者，静也，镜也，净也。”余大悟，如醍醐灌顶，但余可大悟，不可不执着，方不为神仙，孰又知神仙之忧也？

五更天，挑灯返林，虫鸣闲然，泼之以浓酒浓愁，采得百花百草之露。星月逐人影，大醉何须醒？雾散翠蕉现，卿自系红玲。归草堂，发白而不知，灯灭，然作一梦南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