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打禾

2011-09-28 20:58 | 作者:林涧清泉 | 散文吧首发

正值中秋,休假三天。我携妻带儿,回家探望父母。几个月不见,父母似乎又衰老了许多。父亲两鬓发白,头发稀少而零乱。母亲的牙齿所剩无几,眼角不知不觉中爬满了条条纹路。他们比以前显得更瘦弱,深陷的眼睛里泛出喜悦而又慈祥的目光。

岁月不饶人,我心里一阵酸楚。前几年因各种原因,我没有回家打禾。真不敢想象,两位老人在泥泞的田野里,在沉重的打谷声中,在崎岖的山路上,在多少个晨曦与暮霭之间,用干枯的双手、单薄的双肩,每年把那近三千斤的谷子挪上屋顶的平台;又经过多少次来回地搬弄,才清理好归仓。最后总是给我们如期送来了(或托人带来)白净而环保放心的大米。

今年,我决定利用这三天时间帮父母打禾。父母非常高兴,准备了不少的菜,鱼、蛋、肉、红萝卜、土豆、茄子、瓜,还杀了两只鸡,并且特意动手做了一榨我最吃的煎豆腐。

清晨,我们出发来到山脚下,这里有很多的梯田,一层一层地爬上了山腰。我家其中的三丘田在这儿,共两担八斗。我们卷起裤脚,踏进淤泥里。我们挥舞着镰刀,一片片的金黄被我们支离破碎,一束束的金黄在我们手里安祥地躺下。手里总有那种沉甸甸的感觉,踏实而幸福

随后,我用力踩着笨重的打谷机踏板,齿轮带着滚筒飞快地转动,呼呼作响。接过从母亲手心里小心翼翼递来的一把一把的金黄,我让它们在滚筒上极速地舞蹈着,一刹那,它们就热闹地挤在一起,聆听着乡村里的丰收之歌。烈日当空,一股股热浪裹着泥土气味阵阵袭来。我汗如下,模糊了双眼,渗入了口里,咸咸如盐。在后面的劳动中,我有时腰酸背痛、精疲力竭,但我只要踩上打谷机,就浑身振作了起来,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了那么多的劲,那丰收之歌越唱越响亮。在飞扬的金黄中,我看到了父母舒展的皱纹、开心的笑容,我感受到了劳动与收获的快乐

父亲负责清理谷中的毛草,并将谷子装入箩筐。他在田埂与打谷机后箱之间蹒跚而谨慎地来回移动着脚步,时不时地念叨着,自己没有护理好这些宝贝,要不然,产量还会高很多。

十点多吃早饭时,父亲笑着说:“现在政策好哇,种田不但不用交粮谷,而且还补钱,在农村居家过日子容易;但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愿意做田,总喜欢往城里钻,图啥呀?”

我说:“在城里有奔头,工作体面些,挣钱容易些。”

“落叶总要归根,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总不能丢呀;再说这样发展下去,这田究竟还要不要做?”父亲接着说。

是呀!我无语,陷入了沉思。我们的小山村,七十来户人家,却不见一个青壮年劳动力,尽是老人、妇女儿童。而且,陆续有人家迁移进了城镇……

母亲在一旁一个劲地给我夹菜,要我多吃点。还抱怨我不会生活,怎么又瘦了许多。

从田地里挑一担谷子回家要走三四里路,而路高低不平,有些地方年久失修,窄得不能再窄,如同走钢丝绳;有些地方杂草丛生,根本看不见路。我虽然还年轻,但不得不走得非常仔细,总担心一不留神会滑倒,和谷子一起跌落到陡坡下边的山沟里。

三天下来,我的肩膀红通通的,肿胀得厉害。扁担一落上去,浑身打颤,肩膀如烙铁一样发烫。脸黑黑的,皱皱的,手摸上去多了一层粘乎乎的东西。手脚黄黄的,布满了伤痕,点状的,线形的,长有别,深浅不一,都渗着血迹。毛毛的,痒痒的,涩涩的,但我心里在这些微的苦痛之上写满了舒畅和轻松。

天黑时,我们告别了父母。母亲再三叮嘱,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回首凝望时,昏黄的灯光连同父母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幕之中。只有那葱绿的树木、林间的凉风陪我们一路走出了大山。

明月当窗挂,今宵月色应如水。我枕着月色甜蜜地入睡,中我又见到了父母慈祥而开心的笑容,我又回到了有如我父母一样的老人所支撑的一片天地——可爱的小山村,这就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一个曾经祥和秀美而现在近乎萧条冷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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