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狗

某年某月某日，刚过的小年。牛二狗溜着一只沙皮，手上绑着长长的线，一头绑着他，一头绑着狗。走在清晨微暖的雾气里。

他不喜欢养狗，但这只沙皮却是从什么时候跟着他的，为何会跟着他，连他自己也找不出个缘由来。沙皮真是他的兄弟，两个人相互依靠度过很多个寒冷的冬季。他润了润喉，吐了口浓痰，沙皮将痰舔了个干净。然后又继续往前迈起了步子。他“呱嗒呱嗒”清脆的拖鞋声在这个安静的早晨间显得如此有生气。那是一种生命。

他说他没有父母，他只有一个兄弟：沙皮。

他习惯了烟头，各种烟的烟头。他经常把头深深的埋在浓重的烟雾里头，没有人看清过他的脸。二狗有一张瘦削的面庞，虽然饱经风雨，却也是个极爱干净的中年，胡子经常刮得清净。每一次坐在村口的大榕下时，他就躺在傍晚的夕阳里，“吧唧吧唧”地躲在烟雾里，说起他遥远的年纪。他说，他处过一个姑娘，在他还是俊美的年纪。姑娘是村里的花儿，不少年轻人都求过。但还是被二狗求得了。旁人说：二狗吹牛。二狗只是“呵呵”笑了，那笑声听起来是那么的开心与悲寂。尔后，继续躲在他吐出的雾气里头。从没有人注意到掩藏在雾气里面他眼角凝积的泪水。他说，那姑娘在偷走了他的心之后，跟着一头杀猪的胖子走了。二狗说那是他所有的积蓄。姑娘说，跟着胖子有猪圈还有肉吃。他没怨恨过，他说那是他的命。后来他没有心了，就一直走在单薄的衣衫里。

当夕阳的光照将天空和地面分割的时候，他就把他的背晒给光照，将瘦弱的身体裸露在傍晚的安静里边。那陈旧的衣衫包裹的是他不愿提及的温暖与伤逝。当夕阳远离，沙皮又牵着他往回走。

一盏橘红色的芒，亮在昏暗的夜色里。随着晚风的侵袭残喘呼吸。他傍晚的皱纹被光照得清晰，在油盐温暖身子之后，躺在光照不及的角落里。

他说他是要葬在后山的山顶，他算过的，那是一块有风有水的宝地。如果有一天，他要去了，就先去挖好坑子，然后就躺进去，等岁月将他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