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小语

冬至刚过，悄然的北风，黯然的彤云，炉火也降温了。一场小雪，不期而至，纷纷扬扬的飘舞在旷野里，寒风一吹，任意地飞集到各个旮旯角落里，太阳一照，发出刺眼的光。我们踏着雪，穿过乡村的街道，踯躅在白蓑衣覆盖着的田野之间，望望这里，望望那里，不久就远远望见鳞次栉比、光亮透明的大棚，这正是我们所期待的。

在曲折平坦的乡间小道上，当北风卷雪渺无片响的时分，忽然传来爽朗的笑声。谛听，分明的很，是大棚主人的。它对于我们十分熟悉，因为和从前在他家里笑出的正是一个样子。这尽可以使我们重温热久未曾尝的甜酒，使我俯拾笑声里的温馨梦痕；并可以减轻北风的尖冷，抚慰素雪的飘零。换一句干脆点的话，就是在清冷双绝的体味中，它恰好给喝了一点热热酽酽的东西，使一切已凝的，一切凝着的，一切将凝的，都软洋洋的垂在腰肢不自支持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笑声、隐约的丝语声，还在时而不时的传来……

寻声从门洞里踅进去，那宽大廓落的温室，被和煦的阳光照得春波荡漾、生机盎然。无论怎样小心走路，蓬勃嫩绿的秧苗，总是扬起头来，不停地撩拨着人的身躯，直封盖到眼帘。主人和那秧苗，却正在各以自己的心灵，坦然地、愉快地交流着。虽然是冬天，外面是洁白的雪和冷峻的风，找不到一丁点儿绿，只要一到这里，人们的心里就会给一个单一的词儿填满：绿洲！这两个光灿灿的大字，反映自人们眼里蔚蓝色的天空。

太阳刚爬上树梢，这儿已经像初夏午睡时那样热了，小飞虫在蔬菜的枝叶间来来回回穿梭，阳光透过枝蔓洒下斑斑点点的日影。我们感到有点闷热，主人却一点儿没有察觉，依然是那么专注，把身子滑稽地伸起来垂直起落，双手进行着木偶式的操作，又仿佛是把身子摊在秧苗上。他自言自语，用力吸气，乌黑的眼睛，闪着喜悦的光芒。

时间悄悄地过去，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大棚在午后和暖的阳光下，显得青翠欲滴。这座阳光灿烂的建筑里，犹如梦境一般，红色、浅红色、绿色和碧绿色的果实，一嘟噜一嘟噜的掩映在枝叶中。一排排叶子在一堵阳光照射的土墙上闪亮，虽然大棚内没有一丝风，被用绳索吊起的枝蔓却在果实压迫下变得很费劲儿，枝叶间浮荡着银色的雾。

太阳静静地西沉，大棚在夕阳下笼罩着一片寂静，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欢乐和劳累，辛苦和希望交集，等待着时间的终结。现在阳光逐渐离开，大棚突然处于暗影之中，棚里开始宁静下来。黄昏中，我们向主人和大棚告别……身后是满天火红的落霞，前面是映衬在变幻的天空中的村庄和田野。我们站在一端地平线上，凝视着另一端的地平线，那里是无穷无尽的辛苦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