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父亲

文/雪见清心

母亲这样的字眼，总是给我一种庄重感，将所有的尊敬和对其的感恩都蕴含其中。父亲同样如此。有时候对某些字眼有特殊的感情和自己独特的认识，就像此刻我选择了《母亲的父亲》为题，而非《外公》。

母亲是个可怜的孩子，但她也是幸福的。她从小便没了母亲，但外公却给了她所有的爱，用整个生命来爱着她。为了她和舅舅能过得舒心，从年纪轻轻时便断了再娶的念头，独自一人照顾了他们，从幼年到如今。现在，母亲老了，因为将所有青春倾付给了我，而外公也愈加老的厉害了。

小的时候，母亲常常说起她的小时候，或在冬天的火炉旁摘棉花的时候，又或者在夏天的夜晚的凉席上摇着蒲扇乘凉的时候。往往都是每每说起，便是要落泪心酸一番。

让我记忆最深的，便是外公一手牵着舅舅的手，一手背着母亲去看人家打麻将，这样的场景从不止一次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母亲说起，我便会想起。在夏天的夜晚，天气闷热的时候，深深的夜空下，月光照着的三个人影，在隐隐约约的月光下缓缓前行。他们听着外公说着不甚明确的故事，舅舅一步步跟着走，母亲静静的趴在外公背后悄悄的进入梦香。那时，深深的夏夜里，除了未歇息的虫鸣，便只剩下外公和舅舅的脚步声，以及母亲清浅的呼吸。我想，那刻外公在想些什么，他心里是甜亦是酸涩的。

从记事起，在我的记忆中外公就是骨瘦如柴的，黝黑的脸庞上有一双略显沧桑的眼睛。瘦高的身材，也在岁月的蹉跎下，硬生生地弯了下去，可能因为太过瘦的原因，总觉得稍一用力便会“啪嚓”一声折断掉。我是喜欢外公的，这句喜欢里包含了所有的敬重与感恩。外公是值得我尊敬的，更是值得我感恩的，若是没有他的坚持和努力，怎会有现在的妈妈和如今的我。

我喜欢听外公说话，外公也特别喜欢说话，我是完全理解外公这一习惯，一个又当爹又当娘的男人，不罗嗦，不唠叨就不正常了。但是也正因如此，他是不讨喜的。每当看着外公在说话的时候，即使没有说错什么，哪怕一点错也没有，只是出于关心和问候，但总会得到别人不屑的眼神。这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我，心里是酸涩疼痛的。不知现在的人，是心里排斥真诚人对其的关怀和真心，还是现实的世界淡漠了人心，薄凉了温暖。

对于外公，我很少和他说话，但我总是喜欢看他那佝偻的背影。那个弯曲的弧度，承载了他一生多少的心酸与血泪。从年轻时妻子便离开身边，独自一个人担起了整个家庭，他那瘦弱的肩膀和脊背是那样的棱角分明，却也是那样的温暖。曾经给了母亲无限的眷恋，如今给了我无限的感恩。现在的外公，依旧喜欢说，一辈子的习惯怎会轻易就改掉。我却是喜欢外公说话的，言语间有焦灼，有温暖，有最真诚的关心。

外公是一个苦命的人，一生劳碌，将自己的一生硬生生的给了自己的孩子，无怨无悔。如今老了依旧停不下来，为儿女操心，为孙子孙女操心，外公就是这么一个人，哪怕所有人都不喜欢，他依旧会如此，我想这是一种对爱的执着。他习惯性的忘记了自己，就像他习惯了说。

现在每次回家，外公都会来我家门前说说话，不对我说，不对母亲说，就那么和其他人聊聊天。我知道，他是来看我的，是来看他女儿的。就像这次，他又来了，站在门前自顾自地聊天。我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看着他黝黑的脸上那深深的皱纹，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芒，心暖，亦是心酸。

在傍晚时分，家家户户的房顶都冒起缕缕炊烟的时候，我站在门前，看见从北边缓缓走来的身影，脚步有些蹒跚，有些不稳，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是来我这里的。到了门前，外公佝偻着背，伸出那双皮包骨头的手，有些僵硬的笑着对我说：“给你两个石榴吃。”我笑着伸手接过，看着手中外皮已经干瘪的石榴,脑袋一时间疼的麻木。看着又缓缓走回去的外公，他的背似乎又弯了些，步履似乎又重了些。我眷恋着这样温暖单薄，但之于我而言却又那么厚重的背影。看着外公的背影，我仿佛看见了他的一生，从年轻时，一步步走到儿孙满堂，走到白发苍苍。

听母亲说，外公经常会拿着他自己种的石榴给她，或在清晨或在傍晚，或我在或者不在的时候。嘴里也总是说：“给你两个石榴吃。”这个“给你”，早已分不清是我还是母亲，只是那份执着而深厚的爱在无言地传递，延续……

写于20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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