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爱（上）

她站在成都一所监狱的大门外，飒爽的秋风轻轻吹拂她的发絮，一根根黑色的发丝在空中迎着风的思绪飘舞着。他喜欢她的一头的黑发，她的的黑发在他手的抚摸下得到了温暖的认证。她惬意的笑容攀上他宽大的怀抱，成为一朵绽放在悬崖边的幸福花朵。他看着她稚嫩的脸庞，一朵红云飘在她的脸颊上。她和他在这寂静中享受着尘外的温馨，一切的琐碎都在他的沉默中化为乌有。而她看他的眼神中除了满满的爱怜之意外，还存活着一种他不曾感受到的温存。她不为任何人保留，那只是她防卫内心的一支毒箭，她至今也没有遇到那根能将毒箭射出的弦。她也不想白白浪费自己的毒箭，她只有一支，在毒箭射出的那刻，她也将香消玉损，成为他漫长思念路上的一个过客。

她也没受到过谁的伤害，她的善良也杜绝了她无情的种子在与他分别的那段日子里萌芽。尽管她不愿在没有他的地方独自生活，可她对他的爱还需要她的生命去守护。她和他的爱像棵失眠的星星，高高挂在别人的天空里，一点一点的收集别人的祝福。她天真的认为站在身旁的他将是他的永远的依靠，她以为他们的相依相偎会永远是别人眼里的的一道不败风景线。而他渐渐地远离了她，他的影子在她的世界里被时间拉得越来越长，扭曲的美在校园的角落里蜕变成她的耻辱。她不能忍受他的美只能在距离中保持鲜艳的色泽，所以她像放风筝的人一样偷偷地站在地面上控制他的自由。他在他所谓的自由中沉沦，他没有发现他的自由在她甜甜的笑容里腐败成了一汪死水。她就是那一汪死水中侥幸活下来的鱼，她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本领，她只是熟悉他的味道，并且已经习惯。而其他的鱼则在死水中窒息而亡，成为死水中泛起的涟漪。她跃出水面，呼吸新鲜的空气，然后又钻入水中，在与他接吻时输送氧气。而他总是躲避她，害怕他双唇的温度熔化他内心的孤傲。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需要他的孤傲去支撑他的自由。如果没有了孤傲，他的自由便成了一堆没有骨头的腐肉。她时而也钻入水底，想窥视他内心深处的那些记忆。可是黑暗死水里只有冰冷，她的双眼无法睁开。

她害怕他冷漠的面孔，她没有与他对视的勇气。她怕自己在看到他眼神里的那潭止水后，她就会像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在他冷清的夜里冻僵全身，成为他感情的木偶。对此，她还是保留有一定的空间去储存自己的笑容，在他失意的时候拿出自己的笑容粘贴在他冰冷的脸庞上。有时她会有离开他的想法，他所追求的绝对自由不符合她幸福的标准。她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她小心翼翼的出没在他的视线内，她不愿去触动他们之间的那根导火索，她幻想中的幸福不允许她去破坏，去伤害。站在他面前，她失去了自卫能力，她是如此的被动，完完全全的被他的爱囚禁在他的自由中。而他却像只贪吃的蚂蚁，拼命的吮吸她的自由，他不相信眼睛看不到的一切，只有在感觉中，他才能体会拥有，才会相信拥有。他憎恶失去，失去只是泪水的缺口，在心最脆弱的时候，侵蚀自己心中所剩不多的爱。他一直保留着一部分，不打算给任何人，只为自己的孤独而储备。他不希望谁去主动拿起那份爱，所有的物质和情欲都与那份爱无关。他给予那份爱绝对的纯洁，只有纯洁的爱才配得上她的清纯。

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只是他冷漠下的一份温情，而她却不能看穿，不能解读。有时他会怀疑她是否就是自己镜子里的那个未命名的笑容。每当他和她约会时，一股自卑感冲击着他的自尊。他是男人，一个需要得到别人认可的男人。他太在乎别人无意识的闲聊，他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应该出现在别人轻佻的言语中，他希望他对她的能得到尊重。他从不曾怀疑过自己对她的爱，那是一份纯洁，一份天真，一份温存。也许是他的爱太过炽热，燃烧了她对爱情的新鲜感。也许是他不愿束缚，即使是在被爱的状态下。他不怀疑她对自己的爱，她也不怀疑他对自己的爱。所以他选择和她保持一段距离，而他俩依然站在恋爱的范围内。他曾经故意触动那个隔在他与她之间的线，在他轻弹后，声音从线的另一端传来，她依然还在他给的爱里。

他笑了，他对自己的征服力还是很满意的。他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可以容下她与他各自心里需要沉睡的秘密。那些秘密都染有阴暗的色彩，在阳光下得不到净化。事情往往向相反的方向发展，她开始厌倦了死水一样的爱。她需要的是肉麻的情话，需要的是娇艳欲滴的鲜花，需要的是一种实在的安全感。那段距离成了一条不归路，她点燃了一支烟，在走上离别之路时，她把闪着火光的烟挨着那根他与她之间存在的导火索。爆炸声响彻那个褪去爱情色彩的空谷，所有的声音都被他的黑暗全部吸收了，所以她没有听见回音。强力的气压把他两都弹出了那个曾经幸福的恋爱圈。她站在圈外，湿润的双眼在血迹斑斑的脸庞上失去了清纯的庇护，她的美丽将在这里与他做最后的告别。而在他眼里，清纯没有因为外在的改变变得在狰狞。他不害怕，他依然信守美丽的诺言。他躺在地上，被炸飞的泥土带着一股辛辣的气息覆盖着他的双脚。他感觉不到脚的存在，这是种失去的感觉，与拥有她的感觉是相对立的。此刻两种失去成全了他的自由，他没有感到成功的感觉，他突然觉得空虚寂寞。这时，那份心里沉睡的爱在爬上他的麻木的双脚，轻轻地舔舐伤口。渐渐地，他的脚恢复了知觉。她站在他的对面，冷冷地看着他的狼狈相。他伸出手，她哼了一声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看着她的背影，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凝雨，凝雨...

自她离开后，杳无音信，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时隔七年。他跑过熟悉的街道，穿梭在大家小巷，坐在冰凉的塑料椅上。在三个月后，他彻底的放弃了。他开始怀疑他的生活里是否曾经出现过一个叫滞雨的女孩，他失去了关于她的的一切信息。在没有他的夜里，天空上多了一丝凉意，少了几许光明。他时常仰望星空，她曾经出现过的位置倍显冷清，与他寂寞的影子在光下一起摇曳，构成他对她的最后一个思念之夜。他决定离开，只带上了那本她经常阅读的《茶花女》。他觉得自己和故事中的男主人公拥有同样的愚蠢，在感情方面，他们还不如一朵开在戈壁的茶花。他不愿在她荒芜的世界里荒废自己的余生，他希望滞风这个名字能被刻在人们的记忆里，他希望摆脱她给他留下的阴影。他的阴暗在她离开的那刻，便被封锁在死水深处，没有呼吸声，也没有呐喊声。他沉重的脚步走下了那条不归路，他沉郁的心在瞬间脱离了繁琐。他决定在没有她的陪伴下去追寻得不到她认可的自由，也是因为这份自由，他的爱独立存在。同时，她也放弃了等待。那些天长地久的情话只能在单一的空间里凋零，腐烂成一种忧伤的色调，渲染这个留下太多伤痕的小屋。他背上背包，挤入人群，身影被吞没，被蚕食。

时隔七年，她已经有颗足够强大的心去对抗过往。挣脱他的牢笼，那是她能力范围内的事，她也这样做了。这七年她一直流浪，漂泊，像棵没有根的的浮萍沉浮在生活的水面上。这是她的自由，是他教会他的。她已经学会用细小的触须沉在水里，汲取她所需的养分。她离开他后，不再相信，不再怀疑。她的眼神中充满他脸上经常浮现的冷漠，她不需要接近，她没有安全感。那个宽大的怀抱已在他与她的距离中死去。如今，她不能躺在他的怀里仰望星空了，她只能在夜里不停地抽着烟。一个又一个的烟头被堆在她的脚下，烟头无序的排列烘托出她内心的矛盾。她开始不停地埋头工作，拒绝一切鲜花，拒绝恋爱，她已经不再相信。每天早晨她要忍受公交车上的怪味，她不喜欢怪味中的陌生味。下班后，与几个大妈大婶为群，一切与卖菜的王婆讨价还价。她需要现实，就如她吃自己所做的饭一样，吃在嘴里后便忘了饭的原有味道。

当她在一张废弃的报纸上看见他的名字后，她否认认识这个人，但她还是一字一句的读了下去。一男子醉酒驾驶撞死一男子，被判赔偿十万元，有期徒刑三年。当她看完后，她那双潜入他内心深处的眼睛突然睁开，她看见了他，一个脆弱的男人，害怕孤单，害怕寂寞，害怕失去。他正蹲在一处黑暗中，他的自由受伤了，伤口不断流出黑色的血液。血液蔓延在他与她的爱之间，腐蚀着他们的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