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

2011-06-20 08:11 | 作者:鄱阳湖的风 | 散文吧首发

李文旺

我从不相信迷信,不管是洋迷信还是土迷信。然而,我又隐隐约约感觉到人间的因果报应是那么地准确,那么地分毫不差。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往往是有其规律的,谁顺应历史潮流,谁就昌盛、发达,谁逆历史潮流,谁就衰落,甚至灭亡。正如伟大的先哲毛泽东所说:人间正道是沧桑。

从我的两个舅公来看,还真应验了这句话。

父亲有兄弟四人,他们小时候生活很苦。因为我爷爷去世得早,婆婆拉扯着四男两女艰难度日。后来,我一个姑姑死了,一个姑姑送人了,婆婆还是觉得日子难捱。于是,婆婆叫我父亲和我大伯在家种田,让我三叔到她娘家打工,其实就是给她的大哥————我的大舅公做事。那时候,我四叔还很小。

俗话说,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我的两个舅公,虽然是一母所生,然而,一个自私自利,为人刁钻古怪,一个耿介正直。我三叔自然喜欢他善良的小舅舅————我的小舅公,讨厌大舅公。

三叔长得高大清瘦,做农活是一把好手,只有十六岁的他,一个人能扛起一只禾桶。鄱阳湖的禾桶和别处的不一样,往往又大又沉,一只禾桶一般有一百来斤。三叔做事不惜力气,也吃得苦。给他舅舅家干活,他更是从不计较力气。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自己的亲外甥干活,我大舅公还常常横挑鼻子竖挑眼。对于大舅公的挑剔,三叔从来都是一笑而过,他明明知道他舅舅是鸡蛋里挑骨头,可从不会顶半句嘴,他总是想:舅舅是长辈,说两句也没有关系,谁叫我死早了呢,谁叫我命苦呢,只有让我吃饱饭,就什么都好了。可就是这样一个要求,大舅公也不能容忍。

三叔那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做的常常是重活,所以,一般能吃两大腕饭。有一次,三叔做了大半天的活,又累又饿,吃了两大碗饭,似乎还没有够,正要去盛第三碗饭时,大舅公眼睛瞪得大大的,傲慢威严地说:“那孩子,吃饭也不是筑墙,吃了早饭还有中饭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想得到舅舅的照顾,却反而听到这样一句话,就像兜头一盆冷水泼在三叔的心上。大舅公家生活很富裕啊,连饭都不让吃饱,三叔实在不想在他家做了,可是,那时的打工不像现在,可以随时跳槽,那时常常是别无选择。既然不得不继续干下去,三叔决定要争一口气,从此以后,他哪怕饿得再厉害,也绝不去盛第三碗饭。好在我的小舅公看不过意,经常偷偷地拿一些白白的米饭给三叔吃。三叔知道,这是他小舅舅的一片好意,若是拒绝,也不礼貌。所以,三叔总是感激地接受下来了。

霹雳一声震天响,有了国家有了党。1949年,像我三叔一样贫苦的人迎来了解放的日子。开始划分成分了,我们一家划为贫农,大舅公家成了地主,小舅公家成了富裕中农。人们都说,要是凭小舅公家的财产,也够划为地主的,可是,小舅公为人善良,从不盘剥乡亲,家财大都靠辛苦经营而来。正如一首当地的民谣所唱:“天亮了,解放了,地球也要抖三抖,贫苦农民不发愁,地富常常要挨斗。”于是,三叔回到了离开三年的家乡,分得了土地;大舅公的绝大部分土地被没收了,还时不时地要去接受贫下中农的批斗。更为可悲的是,大舅公不光受政府的管制,自然的命运也十分悲惨。他的三个儿子,有两个都生病而亡,一个八岁死了,一个十九岁死亡。唯一好一点的老三,也得了小儿麻痹症,这也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我八九岁时还看见过他,我看见的时候,俨然是现在英国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从年龄上来说,他比霍金只是小四五岁而已,这一个也没有活过四十岁。我十二岁时再去舅公家拜年,大舅公家这最后一个种子不见了,这时,我倒是觉得上天对于大舅公的惩罚有些过分了。

而我的三叔,如今已是八十岁的老人家了。他的子女中,两个儿子都在八十年代中期考上学校,一个是当年的本科,有一个女儿也通过不懈的拼搏成为一名护士。而今,三叔的两个孙子也到了参加高考的年纪了。

文化大革命时,小舅公毕竟是富裕中农,也吃过一些苦头,但是很多乡亲还是保护他的。再加上他有一个儿子在解放军南下时就自动参了军,后来成为一个副师级军官,1973年转业到了兰州。小舅公的晚年也十分幸福

现在,三叔的生活很是滋润,想起几十年前的事,三叔常常很感慨,说到这些话题,三叔曾经对我说:“毛主席说,人间真道……是……是沧……沧什么来着。”年轻时吃过很多苦的三叔,后来在生产队当过三十年的仓库保管员,我怕他说出“仓库”来,就一本正经的纠正说:“叔叔,不是真道,是正道,人间正道是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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