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吆

2008-06-16 18:02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给所有的男男女女,无论是城里的还是乡下的,无论是钟情的还是负义的。

老天公平吗?我在外面寻花问柳的时候,而她却在家里默默地为我擎起了一片坍塌的天。

我喜欢她文静,淡雅,诗一样内涵的外表。但她完全俘虏我的却是她的肉体,白皙,圆润,修长,凸凹有致的性感。每次和她做,我都要求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在炽亮的环境里,她裸体美丽能刺激我狂荡的性欲。她在和我做爱的时候,脸上总是面带笑容。是浅淡的,满足的,略带羞涩的,不经意间就把我带到了一个缥缈的空间,让我有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有时我们还会在做爱中途停下来,相互依偎着交流彼此的感受,然后尝试着让对方享受到更多的快乐。于是,我们就有了很多的方式。于是,我们就有了许多的快乐。

她就不行了。她还禁锢在传统的观念里,视性为洪水猛兽,结婚近十年,她从未向我抛过一个示爱的眼神。到了晚上,不把灯灭了,她都不肯解开一颗扣子。我不否认我是个好色的男人,对女性有着猎奇的心理。有一次,我掌握了开关,就是想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她就表现得很反感了,脸色黯淡了,瞅我的眼神里多了一种怪怪的东西。她甚至盘着腿坐在炕的一角,双手下意识的护着了胸前,似乎在防范什么!相持间怎生了许多尴尬?最后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拉灭了电灯。在黑暗里,她就变得主动了。先是悉窣地脱掉了衣服,然后把光滑的躯体送进了我的被窝里。我赌不上气来,摸索着和她做。但她的身体通常却很坚硬,坚硬的似乎缺少了某种温度,让我感觉不出压在身下的东西柔软性。过程也像一个蹩脚的木匠,找到榫眼狠命地敲进去,就完成使命般地卸了气。

这并不完全是我要背叛她的理由。

是她让我了解女人更多东西的时候,也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生活情趣。她有女人许多好的习惯。她爱漂亮,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洗漱,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用很长的时间打扮自己。每次完毕,都像一朵沐浴了露的百合,慵懒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她爱干净。房间里收拾得窗明几净,几乎看不到一粒灰尘。手更是一天不知要洗多少遍,摸点儿什么东西都要去洗。做起饭来更是干净得让人看不了,青菜要用洗洁灵浸泡,然后再用清水冲洗数遍。碗筷洗完要用保鲜膜封住,等用时还要放到微波炉里消毒。我是从农村里出来的,身上自然带着农村人的邋遢习惯。比如不爱刷牙,比如不爱洗澡,比如饭前便后总忘了洗手。但这些毛病渐渐的都被她改过来了。不改不行啊!我要吃饭,我要吻她,我要和她做爱。时间长了,我就成了她干净的翻版,感觉还不错。

她有着农村女人强壮的身体,干起农活来,像只不知疲倦的老牛,低垂着头,半哈着腰,一种永远向前奔的姿势。她不知道什么是脏,土里泥巴里滚,干活累了,就坐在地头上,豪饮从家里带来的水,用乌黑的手指抹去嘴唇的水渍,潇洒得像一位古时的剑客。她很少洗澡,身体总是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汗臭味儿。她总是干活的时候,火烧了眉毛般的上茅房。还没到茅房门口就解开了裤带,比和我做爱时大方多了。进到里面,就是烽烟炮火般的动静。完了,人从茅房里松快地出来,回到了干活的地方,还在低着头鼓捣着根红腰带。该做饭了,她也不知道洗手,一边往灶膛里填着柴火,一边蹲在地上在面盆里和面。闪烁的灶火映着她那黢黑的脸膛,常有一滴什么落在面盆里。在家里我要比她干净。她的脚比我的脚臭,也不经常洗,有一次在我面前脱鞋时,我看到她袜子破损之处,露出了长了皴的皮肤。我表示出了嫌恶,她就在我面前无地自容了,脸红到了脖子根,像上了一层黑色的釉子。她默默地去外面洗脚了,但很久不见回来。我纳闷地披上衣服,去外面瞅她,见她的脚还浸在水盆里,脚已经搓洗得通红通红的,但人已经依在灶台上睡着了。嘴唇微张着露出发黄的牙齿,响着疲倦的鼾声。

她有钱,是她靠自己的本事,打拼下来的一番天地。她有几套高级别墅,她有几辆高级轿车,在我们刚刚好时,她曾在我耳边骄傲地说,她的钱够我们花两辈子了。她还说以后这些钱就有我一半了,我也和她一样,成了大富翁了。我当然喜欢钱,男人除了喜欢钱和女人之外,不知道还喜欢什么?我做都想发财,也曾想靠自己的本事实现理想。但奋斗初期少经磨砺得我,就受到了铩羽之痛,为了还清信用社的几千贷款,愁得我差点偷偷地上了吊。现在她每天花在我身上的钱何止一千两千?她喜欢逛街,给自己买东西的时候,当然忘不了尾随在身边的我,一套西服几千元,一双皮鞋上千元,就连一个剃须刀也要几百元。开始我有些惶恐,是那小家子气的下意识反应,但渐渐的就习惯了,还在心理自我安慰,她反正有的是钱,不花白不花。她还喜欢让我陪着她去旅游,用她的话讲,旅游是人生最好的消遣方式。我陪着她游遍了名山大川,却得到了和她不一样的感受。我感觉旅游是人消费钱财的最好方式,那不是穷人能玩起的游戏。

她是那种靠口挪肚攒过日子的人,平日里一分钱在她那里都恨不得掰两半花。尤其是在我被信用社逼还贷款的那段日子里,她的节俭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几乎就没有花钱的地方了,连炒菜都不放底油,干锅崩了。那些日子也倒霉,她的娘家也接二连三的出事。先是她的老娘得了病,住在医院里花费不少。接踵着她的老又摔断了胳膊,娘家来人向她告借。她一天就生了满嘴的火炮,第二天去医院里卖血换回四百元钱,给娘家人送去。回到家里时,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扶着炕沿,连上炕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望着她心疼地骂道:“你她妈的不想活了?”她的确有许多我想象不到省钱的绝招,比如,把破得不能再补的裤子改成裤,一个天都穿着它。把剩下的馒头,集中起来在缸里发酵,做成面酱,够一年吃了。她总是抽时间去田间地头找一些野菜吃,找回来也不洗,在烙饼上抹上一层面酱,然后把野菜厚厚地夹在里面,坐在门槛上,就是一顿饭了。

她开始给我脸色了,也不再和我做爱,有时我实在忍不住,孩子般地哀求她,说:“求你了,我忍不住了。”她就翻过身来,面对着我,问:“你什么时候和你那农妇离婚?”我就说:“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忙过这些日子就回去。”她就瞪大眼睛看着我,有些捉摸的味道,说:“不行,我等不及了,我要和结婚。”我嬉皮笑脸地说:“我们这个样子和结婚有什么区别?”她好看的白了我一眼,小嘴嘟着说:“那不一样,想起我身边睡的男人还是别人的合法丈夫,我的心里就堵得慌。我要你完完全全的属于我。”我干脆地向她妥协,说:“那你说让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就回去,还不行吗?”她想也不想地说:“明天吧。”我说:“明天就明天,反正早晚也是那么回事。”她满意了。脸上露出了皎皎的笑容,开始主动和我沟通。滚热的唇从我的胸前一直滑到了我的下面,用鼻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就含在了嘴里……第二天,我是被她推醒的,她眉目含情的望着我笑,刮我的鼻子,说:“小懒虫,该起床了,要不赶不上火车了。”我穿好衣服,就去盥洗室里洗漱,等我收拾完自己,她已经坐在客厅里看着墙上的钟等了。她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叠钱,丢到我面前的沙发上,说:“给,拿上它。”我皱眉,不解地说:“拿这么多钱干什么?有买车票的钱就行了。”她面带讥讽地笑了笑,说:“如果你那农妇想讹你钱,要多少就给多少,我们的目的是离婚,只要这次回去顺利的离了,不在乎花这几个钱。”我忽然有为她打抱不平的心情,因为我感觉她绝不是那种人,但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无聊,就像吐沫一样地咽了下去。由她陪着,拿上钱出了门。

坐上了火车,就有了回家的感觉。这次到底和往日不同,想到回到家里就要和她离婚,不知怎么就有些酸楚了。虽不爱她,但感觉她还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丢掉了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惋惜。这样的感觉在走村外的小路上尤为强烈,甚至都有些犹豫后悔了。但我已经想清楚了,我是一定要和她离婚的,因为我觉得我们生活在一起没有意思。但我还犹豫后悔什么呢?天知道啊!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满天的时候了,她在做什么呢?是盘腿坐在当院中,手指上缠绕着柔滑修长的苇眉子编席?还是坐在门槛上,胳膊肘无力的架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嚼着烙饼夹野菜?直到进到小院里,我还没发现她的影子。我纳闷了,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家,就算她不在家,我那年迈的老爹又去什么地方了?他腿脚不方便,坐在台阶上才是他最大的享受啊!可小院里分明是没有人的安静,我到屋里转了一圈也证明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家里没人,家里确实没人。

我颓废地坐在台阶上,正望着彤红的晚霞发呆时,隔壁的刘老汉在我们家矮墙破口处露出了身子。望着我,说:“咦,狗娃子,你什么时候回来哩?”我勉强地笑了笑,说:“二叔吆,我刚回来的。”刘老汉把屁股倚在了矮墙上,说:“找不到你爹他们了吧?”我说:“是呀,你知道们干什么去了吗?”刘老汉说:“他们不在这里住了,搬到村子外面的地里住了。”我皱眉:“家里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到蛮荒野地里去?”刘老汉叹了口气,说:“秀儿怕影响你在外面工作,没有告诉你。前些日子,你爹得了脑溢血,送到了医院里,只捡回来了半条命。下半身瘫了,拉尿不知道不算,人还傻了,总是大声地叫“回吆,回吆”,而且越到了夜里就叫得越厉害,像鬼哭一样难听。吵得这条街上的人都睡不好觉。秀儿,人心眼好啊。为了不吵别人,就在你们家的自留地里,搭了个窝棚,和你爹去那里住了。”我惊愕的听完了刘老汉的话,反应过来时,也没有和他打个招呼,就奔出了家门。

踩着晚霞带给我的幻觉,我脚步不稳地来到了村外我家的自留地里。看到地头用木棍和席片简单地搭的一个窝棚,四面透风,这能住人吗?我看到我爹正坐在窝棚前的一张椅子上,他又苍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白了,满脸是老树皮一样的褶皱,深邃的望不到边际,眼神也变了,空洞里有着复杂的情绪,像怒,像嗔,像烦恼无比,像捡到钱一样的喜悦。我蹲在他的膝旁,轻轻地唤了声:“爹吆。”他看到了我,就像看到了野兽一样的惶恐起来,扬起脖子,对着天空,大声地喊叫起来:“回吆,回吆,”还在田里忙碌的她丢掉锄头跑了回来,当看到我的时候,就愣住了。身板有点僵硬地站在夕阳的余晖中,久久得像一尊雕塑。看到她,我爹的情绪更紧张了,两条腿在椅子上晃动着,声嘶力竭地喊:“回吆回吆。”她就笑了,彤红的霞光映在她黢黑的脸膛上,似乎还能看到些许的汗渍。她对我笑着说:“爹真的傻了,你都在他身边了,他还在喊你回来,真的傻了。”我望着她开心的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突然感到夕阳的余晖很刺眼,手掌从额头往下遮住眼睛,在她看不到的情况下,偷偷地掉了几滴眼泪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