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过后,中国和中国人的悲剧

2008-06-16 13:07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昨晚先后有几个同学发了这样一条信个给我:

“今天是距离08年8月8日,北京奥运会还有88天的特殊的日子,举国共震。地震对联,上联:神州共震迎奥运:下联:华抖擞反藏独。横批:震撼2008。”

相信很多人也一定收到了。

地震过后短短几小时的时间,这条短信就已如此速度传播,我很不解。我不知道制作这条短信的人对数小时前的这场地震抱有怎样的心理:我不知道,这条短信的传播者们又持有怎样的心态。当然我无疑贬低我的同学,我的朋友。他们只是想让心情一直不好的我微笑一下。

08年的中国是多事之秋,年初的南国灾;股市和房产的隐忧;CPI的持续上涨和通货膨胀的加剧;台湾大选及国民党执政后的台海局势新变化;奥运火炬传递的全球性骚乱;4。28列车相撞事件;阜阳手口足病的全国蔓延;煤矿爆炸时间仍在发生、继续;而在文化娱乐圈:艳照门事件一石激起千层浪;央视的一系列主持人事件及央视封杀超女快男和新建70亿电视台大楼的普遍质疑……这些无疑都将成为08年新闻炙手可热的关键词。昨天,四川汶川八级地震更是惊醒国人一片。年初时,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就不无预见地说:“也许,08年将是我们最艰难的一年”。我想当时总理主要还是就那时的国际形势和中国外交,经济与民生的角度说的。中国07年的GDP达到3。4万亿美元,仅次于美国和日本,超过德国,位列第三。在我们欣喜的同时,国内外几乎所有的政治家、经济学家和有远见的中国人都已经意识到:08年中国依托基建和高投资拉动经济的高速发展已行之不远。不知几年前,我曾看到一位西方学者的评论说,奥运必将使中国重新沦为贫穷的国家。其实房地产和股市的不容乐观,通货膨胀的加剧和CPI的持续上涨居高不下使得中国的泡沫经济早在奥运来临之前已经现形了。

于是中国人开始躁动了,躁动、轻狂、肤浅这些词毋庸置疑理应归属现代的中国人。他们几乎全部与传统的中国人决裂了,以致于中国最著名的诗人的诗歌参加国际诗展,却被评委评为“lakeofChinese”,哪么现代的中国人继承了什么呢?我想应该是这样一种达己的心态:就是将悲剧当喜剧的心态。

八级地震足以令举国致哀,地震后不到1小时,温总理就直赴灾区,指挥救援,而那些短信家们却以此作为玩乐的素材,这就是中国人的悲剧,这就是中国人将悲剧当喜剧看的心态。

这种心态古已有之,鲁迅先生以《阿Q正传》来批判国民的这种劣根性。结尾时,阿Q的无缘故遭冤杀竟引来大批的看客,而他们竟没有一个同情这场悲剧的受害者,而受害者对观众的围观竟也无动于衷,这就是阿Q的悲剧。所以阿Q及阿Q的时代并没有远去,而是渐行渐近。

西方你学术界曾犀利地指出中国的古代文学实际上是没有悲剧。中国古代没有悲剧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悲剧,因为古代的文人在“诗教”的影响下否认了悲剧存在的可能性。传统的中国文人或是读者不希望看到悲剧,于是就把悲剧写成喜剧,于是就把悲剧当作喜剧看,形成了文学上独特而又普遍的“大团圆”式的结局。

这里的代表便是高鹗的《红楼》。他续写的后四十回将曹雪芹的愿意篡改,从后四十回看,高鹗的才学虽不及曹雪芹,但亦是无可争议的大家。后世许多人多能读懂曹雪芹创作《石头记》的原意,他不可能不清楚,或许他就是不赞成曹雪芹过于悲剧的结尾(他没有曹雪芹的悲惨经历)而私自篡改虚构了。一个“沐皇恩贾家延世泽”的结局掩藏了“好似食尽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飞鸟各投林的悲剧。

我们还可以往上追溯到王实甫的《西厢记》,《西厢记》的原型又可追溯到唐传奇元稹的《莺莺传》,莺莺传中张生的原型则是元稹自己。《西厢记》在结尾给《莺莺传》作了较大改动。当然这儿有个存疑,即:《西厢记》后几章并非王实甫所写。王实甫只写到张君瑞离开普救寺,赴京赶考的宿野外,梦遇崔莺莺为止。如果这是真的,那则更能说明国人对大团圆式结局的向往。实际上,由《莺莺传》可知,张生和崔莺莺的情其实是场悲剧:张君瑞抛弃崔莺莺,类似于“停妻再娶”的味道,而崔莺莺亦只好另嫁他人。将悲剧改成大团圆式的结局可以算的上是明清时期小说家,戏曲家的普遍心态。即便是四大名剧之一的,由孔子嫡传后人清孔尚任的《桃花扇》,亦不是悲剧结尾的。历史上的侯朝宗和秦淮八艳之一的李香君最终是回归故里走在一起的,虽然据说李香君晚景凄凉。孔氏将二人写成皈依宗教,其实是帮助那些亡国的士大夫们找到了另一片心灵归宿。实质上元稹的《莺莺传》,从元稹留下的笔墨看(尤其是传奇中的最后几段),“予之德不足以胜妖孽,是用忍情”,将日夜等他的女人抛弃了还说人家是妖孽,将之比于褒姒妲己之流,似乎是说有了这样的绝世美女,他就要落得个亡国灭种的下场般。这很像鲁迅那句经典的话“中国人大多可以做圣贤的,只是因为有了女人”。他并不是想把张生和崔氏写成爱情悲剧,而是分明在给士大夫之流的始乱终弃作开脱。

而真正打破这种将“悲剧当喜剧写”这种模式的现当代作品中,我认为近期发表在《收获》上的路内的《少年巴比伦》功不可没。书中的主人公路小路是一个在文本中觉醒的人。《少年巴比伦》的主题并不是写悲剧,但它看到了悲剧的本质,即故事中的人发现故事本身连带他自己也是悲剧。路小路上中学时,数学老师曾用凄凉的眼神看着他说:“路小路是个悲观的人,因为他在抛物线里看见了乳房和屁股”,小说中路小路说自己一生都深受这句话的影响。多年后,不再是糖精厂三班倒工人的小路在上海的一家宾馆里和白蓝相遇。半夜白蓝打电话到他住的房间“我马上就要飞英国了,不回来了。今晚的飞机”,小路则回道“你生日是几号?”这是在面对现实无可奈何的左顾而言他。小路曾做过联防员,他先是被迫追一条狗,紧接着则是这条被他追的狗掉过头来追他。这一场景立即引来围观的人。他们像看马戏似的叫好、怂恿,小路不是阿Q,他意识到这是场悲剧。他追狗这件事及围观的人,甚至他自己都是悲剧,因为他自己也在这个故事中。

中国人常把悲剧当戏剧看,并不是说,中国人没有悲剧意识。

事实上,中国古代的文人士大夫的人生无疑都是个悲剧。他们的诗文往往都有抒发离愁别绪,忘国遗民之痛,理想抱负未能实现,甚至不得志的遭遇。才华不能尽展是士大夫政治人生乃至人生不变的歌咏主题。位居显位的赵孟頫也不时流露亡国之哀呵晚节不保的痛苦。他有贤妻管道升,琴棋书画夫妇相和,被后人称为神仙眷侣。生前死后都受朝廷恩宠。可是作为宋朝宗室,俨然是个前朝遗民,可他被迫历事新朝,文人变节,足以沦为后世笑柄,这就是赵孟頫最大的悲剧。赵孟頫这样一个政治得意的人尚且如此,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士大夫就不言自明了。

由此而知,中国人是有悲剧意识的,然而,这些烙在他们人生里的悲剧意识又是如何消解的呢?

中国文人传统的悲剧意识消解方法是:仙,酒,梦,自然。任何一个文人消解悲剧意识的方法都无出其右。老庄“道法自然”;陶渊明亲近自然;李白嗜酒;欧阳修寄情山水;苏轼参佛,蒲松龄做他的文学白日梦,日日与鬼狐为伍。

前面主要从文化视野的角度分析了中国人的悲剧。现而今的中国人,除了继承传统中国的悲喜剧心态外,躁动与肤浅则是当下国人性格中的最大创新。这种性格上的创新便是中国最大的悲剧。

中国人的躁动让世界普遍感到不安,这种不安实质是个体对可能受到威胁的恐惧,这种惧怕来自于中国躁动的一整代人。这些人都不承认自己是愤青,却做着一系列感兴华的行动。他们易于受表面的,片面的印象所蛊惑。据说在北京的地铁站或是地下通道常会见着这样一些青年,他们拿着吉他义唱,座前摆着写着四个字的牌子“抵制日货”。自2004年以来,随着中日关系的紧张,抵制日货的口号便一直高烧不退。”以史为鉴,放眼未来“,其实中日关系最大的分歧便是中国一味地回忆惨痛的过去,而日本则毅然地遗忘历史。双方都没有真正地去理解这八字的涵义。抵制日货者一般都是提倡抵制日本的汽车,电器产品,于是索尼,松下便首当其冲。其实这些抵制有些类似于英国的卢德运动,即是出于本能的发泄。他们似乎不知道在全球化时代,要抵制日货是不可能的。几乎每家医院里用的器械都有日本制造的;几乎本部手机都有日本制造的零部件,国产手机也不例外;如果没有日本制造的机床,民族汽车工业便会瘫痪。从文化层面看,日货更是到了无处不在甚至无法拒绝的地步,日本的动漫影响了中国的几代人。《机器猫》《名侦探柯南》《聪明的一休》《蜡笔小新》《圣斗士》《火影》以及一系列运动类动漫。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我们可以按照个人幼时接触的日本动漫类别将彼此分为不同的代际。我们一方面自幼时就受日本文化的影响,一方面又天真地抵制日货,这就是存在在大多数现代中国人性格中的躁动,肤浅。

我们国人一直坚定地认为日本文化源自中华传统文明,日本之于中国,至少是借鉴和发展的关系。实质上我们是在找中日文化的契合点,共同点,并试图借以树立大国的宗主形象,以满足有五千年文化积淀的炎黄子孙的心理自足。然而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在亨廷顿的《文明与冲突》中,中日被认为不同的文明而并列视之。中日文化的共同点的确是存在的,而且源于某个历史的基点,但这个历史的基点有多大,是否能真的显现文明古国的优越性来,则是有待商榷的。举个例子,北大是五四精神的发源地,而现今的北大(以及北大人)总是在历史中缅怀过去,其实现今的北大和历史上的北大完全是断裂的,没有联系可言,如果说还有一丝联系的话,那只是名字相同而已。历史上的北大人有着“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兼济天下之志和忧国忧民的思想,而现今的北大人呢?他们无可争议的是全国的精英,但他们不配称做国家的栋梁,学成出国,入外企,在国外定居。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人已经没了心灵的归属感和文化上的认同感。这种人才流失现象使中国缺乏真正的社会精英和创新人才……这就是说,历史的影响是有限的,更何况是历史文化,人的因素其实在其中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五一前,有关抵制家乐福的新闻,消息,口号迅速在互联网上传播开来。每个人都充当着输出意识形态的传播者,每个人不转发两条,仿佛对不起自己祖宗似的。那时家乐福尽管作出过诚恳的声明,但还是出现了譬如合肥等地的大规模有组织的抵制活动。网络上甚至扬言要在五一集体抵制家乐福,以让世界看到“中国人的力量”。但有三条来自家乐福网站的消息很发人深醒。其一:家乐福在被抵制期间,大中华区的销售额并没有明显的下降趋势(这说明了什么?);其二:家乐福再三声明从没援助藏独,并且支持北京奥运(为什么看到这条消息后,国人仍要穷追不舍呢?);其三:家乐福某网站曾打出通告,原计划五一促销“购500赠250”,后来取消了。试想,若家乐福五一实行这样的方案,我们的国人会怎样?抵制家乐福这原本就是错误的非理性的举动也会在利益的驱动下沦为泡影。中国人是不讲原则的,。中国人没有原则,没有信仰,唯一可以束缚中国人的便是那种异化的性格。

……归结为一点,现代社会种绝大部分中国人性格中的躁动,轻狂,及受利益驱动的短浅已成为中国最大的悲剧。

中国人在性格上的继承与创新,延续了中华文明数千年的悲剧,它是有关中国的,也是有关中国人的。

评论

  • 雾里看花:我感觉反而你像个愤青。你看问题很片面,你只专注于阴暗的一面,为什么不看看积极的一面,然后再去公证的评价呢?毕竟社会主流是好的,不是吗?
    回复2009-01-16 1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