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作业

2009-04-02 16:12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天的风开始像蛇一样从这个古旧的小镇匍匐而过。杰坐在破旧的二层楼房的门槛上晒太阳。他看到黄黄的太阳在他左前方仰角25度的位置像个橘子一样挂在小山坡上。他眯着眼躺在黄昏的怀抱里,他可以感觉到温暖阳光正温柔的环抱着他,于是睡意便不可遏止地冲击他的神经。洁在屋里做晚饭。一些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在明晃晃的菜刀上,洁苍白的脸上布满了菜刀反射过来的昏黄的光线。洁在切葱。她将菜刀一点点逼近自己的手指。她感觉自己的手突然被针扎了一下,于是迅速地将手放入自己口中吸允。洁就这样绕过昏暗的小房间来到杰坐的大门前,她伸出脚踢了踢木门槛,对她的儿子杰说,你呢?你爸怎么还没回来?杰伸了伸懒腰,没有说话。洁伸出手推了推杰的背,你去找找吧,你爸都两天没有回家了。杰不耐烦地回过头,他看到洁凌乱的长发在昏黄的斜晖里像烧尽的草木灰一样在风里飘动,为什么让我去找?我不去,我去找灵玩了。灵穿着暗红色格子布衣服站在黄昏的小山冈上,她向斜上方伸出双手拥抱残落的夕阳。这是一张杰珍藏的照片。她还记得灵当时的马尾辫被风吹起,画成一个完美微笑的弧度。杰迅速地从门槛上站起来往院子外面跑,他听到风呼呼地从他耳边吹过,风里好像还夹杂了洁的啜泣和咒骂。洁把砧板从屋里端出来放在她的双膝上,她坐在木门槛上切葱。她感觉今天的葱特别长,切不到头。她望着太阳的眸子低垂下来,看到切碎的葱末里有很多鲜艳的液体。她还在在葱末里看到了一些零碎的指甲,骨头和肉泥。切完了,她说。杰没有看到灵,灵说她会站在那座海拔三层半楼高的小山上等他的,但杰没找到。他想灵一定是找羽去了,灵拿着我给她的糖果给羽吃,她真是一个贱女人。杰准备回家了。他看到有一男一女在洒满夕阳的草坪上搂搂抱抱,杰朝山下吐了口痰说,恶心。杰回到家看到他家的木门开了两扇。杰想一定是他爸爸林回家了。林喜欢尽可能地把门开大,他说,这是光大门楣。林说,当年吕不韦对异人说的吾能大子之门就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他来了,这个家的社会地位才能提高。杰不希望看到林,他觉得一见到林整个空气就凝固了。于是杰依旧坐在那个门槛上晒太阳。杰听到屋里有女人哭泣的声音。他想,洁又哭了,这女人天天就知道哭,真是烦透了。杰从门槛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往屋里走,洁的哭声给杰的映像是,又有好戏看了。洁和林站在里屋。阳光已经不能从窗外爬进这个幽暗的空间来了。杰感到有一阵寒风在这个屋里回旋。洁睁着泪汪汪的眼睛拉扯着林的皮大衣问,你去哪了?林透过破旧的窗户看着屋外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说,别问了。洁又使劲地扯了扯林的衣服,我问你去哪了?你为什么不说,有什么不能说的?林说,你别问了。洁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坐在了地板上,杰看到洁的屁股迅速地贴近了那些分布有暗绿色青苔的地板。洁像个孩子一样扑腾着四肢,她的眼泪一样哗啦啦地洒在青苔上。杰突然想起了过去他向洁要糖不成的场景,他觉得事情越来越滑稽了。于是他迅速地跑到小院子里拿来了四脚的小圆木板凳在那端坐着,他在等待一场好戏。他准备在戏一开场的时候就像那些村里人看戏一样大吼一声,好。林显得很疲惫。他开始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呵斥,起来,你这算什么,在孩子面前你这样算什么?你两天出去鬼混不算什么,我这当然也不算什么。我就是要让孩子知道你做了什么,我还要出去,我要出去对邻居说,我要会乡下对你妈说,让他们知道我这算什么。我看你他妈的是疯了。林奋力地甩开了洁的手,我出去找工作了,你不知道现在工作有多难找。那找到了吗?洁的语气变得很冰冷,杰看到她的眼睛里扎满了破碎的冰棱子。林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有.洁突然开始呵呵哈哈地笑,她的嘴里不断蹦出冰冷而单调的字符,找工作,呵呵,哈哈。林看到洁狰狞的笑脸。他发现洁真是太丑陋了。她根本不理解自己。林准备去楼上睡觉。他躺在床上,耳朵里充斥着洁换乱不堪的声音。林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楼下,他看到洁依旧坐在那里,他听到洁在念叨,林,你是混蛋,我在家里养孩子,你跑外面干什么去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嫁给你。你不知道我为这个家做了多少。林感到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拍了下洁的脑袋,你他妈的有完没完,我烦死了,我没找到工作,我只想睡个好觉,你再吵我杀了你。洁安静了一会儿。一分钟后,洁的哭泣和咒骂如洪水般地在屋子里翻滚泛滥。许多年以后的今天,杰依然记得其中一些话语,天杀的,杀了我就干净了,孩子,邻居,你妈妈,拼了,这些词语句像鬼魅一样在晚不断地出现在杰的意识里。但杰当时不知道,他觉得很精彩,他感到莫名的兴奋。林的目光落在了砧板上,他看到那把菜刀在幽暗里闪着寒光。他迅速而坚定地抓起那把菜刀向洁的颈部砍去,他狰狞的脸上显露出动人的微笑。他说,我让你吵,我让你吵,你接着说话啊,你他妈的怎么不说了?杰看到洁的全身都变得异常鲜艳,像春天里灿烂开放的桃花。他听到洁惊恐的声音在幽暗而空旷的屋子里回荡。还有洁的头颅,他觉得洁的头颅像只氢气球一样在屋里飘了起来,洁惊恐的眼珠随着头颅不断翻转。之后,杰听到了林哈哈的笑声。杰望着那个回旋的头颅突然打了个寒战。他看到林在烧热水,杰跑过去问林,爸,你在干什么?林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杀猪。在几年前,杰看到一篇侦探小说,其中有一个内容让杰惊恐不已。小说间接地介绍了一种肢解尸体得干净而利落的方法。其中最关键的步骤是用热水把尸体浸泡半个小时以上。这种方法的好处是,在肢解尸体时血液不会四处流动。杰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这篇小说的。但他记得,当时灵在他身边。灵用纤细的手不断拉扯着杰的皮大衣说,走吧,别看了。杰对这个动作很熟悉,他突然想起了洁拉扯林皮大衣的场景。于是杰用一种惊异的眼光低头看了看灵。杰突然听到了一大片的笑声。他看到他的同桌留在拉他,老师和其他的同学正对着他笑。杰知道老师的意思是让留把正在熟睡中的他唤醒。杰揉了揉眼睛望着台上的老师,他看到老师在台上走来走去的动作很滑稽,老师就像一只春天里的小在台上蹦蹦跳跳地啄米吃。杰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老师在布置作业,作业是写一篇短篇小说。杰拿出皱巴巴的格子本迅速地给这篇小说起了个头,小说的开头是这样的:1998年的春天,一个孩子开始了对黑夜不可名状的恐惧。他感觉夜幕像血一样纷纷扬扬地开始笼罩大地,一颗闪亮的头颅在天空中像月亮一样高悬。而一些鬼魅正呵呵哈哈地对着他笑,他们的嘴里零乱地散落出这样的词语:天杀的,杀了我就干净了,孩子,邻居,你妈妈,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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