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社戏

2012-07-03 10:03 | 作者:巨石 | 散文吧首发

无霸

和鲁迅家乡一样陕西农村也有社戏,陕西不叫社戏叫会戏,由入会的各村轮流在农闲时侯演出。会是旧时农村基层管理的民间组织,会戏就是组织活动的主要内容。陕西会戏剧目大多是古装秦腔戏,内容多为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姑娘相公之类。每逢会戏,台上唱戏的是疯子,台下看戏的是傻子。台上唱戏的一本正经,台下看戏的啥人都有。小吃摊贩、聚众赌博、提亲说媒、亲朋相聚、货郎担、捏面人、吹糖人、玩把戏应有尽有,是名副其实的庙会。会戏轮流到哪个村演出,哪个村就好不热闹。前一天远近的亲戚、好歹的朋友、邀五邀六的都来了,晚上客人路不熟,主人家就要挂灯迎客,演出前一天就叫挂灯。挂灯那天主人割肉买菜、杀鸡宰羊、好吃好喝的伺候,不为看戏为热闹。村里的三老四少、善男信女还要烧香拜佛敬神告庙,感谢老天赐福,祈求来年风调顺。家家户户都要烧香祭祖,以示敬意。

这种文化现象在南北方都有,究其渊源在农耕古代,其实是一种庆丰收祈风雨的心理,也是农闲时候的娱乐。旧时农村最隆重的文化活动就是戏剧,因此会员活动的主要内容就是会戏。由于方言的差别各地戏剧唱腔差别很大,秦腔就是活跃在关中地区的一个古老剧种,陕西的社戏理所当然的就是秦腔。秦腔音乐唱腔慷慨激昂、铿锵有力,很能激发陕西人的激情。上帝把我降生在陕西,我就与秦腔有了不解之缘,从我有了听力和记忆,耳畔总是回荡着秦腔旋律,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的社戏也是在秦腔舞台下度过,虽没有鲁迅社戏那么有趣,但我比鲁迅更好社戏。

文革期间,破四旧立四新,打到牛鬼蛇神,古装剧被禁演了。烧掉了戏装剧本,砸碎了道具乐器,演员脱掉戏装当社员。广播耳机(自制收音机)再也听不到那古老的旋律了,社戏也就随之消失了。从我出生就没有社戏了,关于社戏都是听老人说的。农村文化取而代之的是革命文艺宣传队,演出的都是革命样板戏。

文革时候的文艺方针是:农村这个文化阵地无产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必然占领。古装戏不能上演,还得推陈出新。于是在全国走红的京剧八大现代戏出台了,迫于形势的需要全国上下看八部,陕西也不例外。陕西人不爱听京剧那拖得很长的啊啊啊,就把它移植成现代秦腔。戏剧是舞台表演,全场演出叫本戏,需要动用的演员、乐队和道具比较复杂,农村的戏剧演出只能是折子戏,就是只取其中一场来演。经常演的是智取威虎山中的深山问苦,红灯记中的痛说革命家史,沙家浜中的斗智。我们村子也排演过,在我记忆里好像比较早,等你我有些记忆了,都是在外村看演出。那时候是人民公社编制,各大队都要成立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我们是寒寨大队,大队每年都要排演那几部现代戏,在农闲和节日的时候演出,防止农村文化阵地被资产阶级占领。这样我经常可以看到秦腔,时间长了看到的内容老是雷同。于是顺口溜就来了:寒寨的戏不敢去,一去就是红灯记,前面堵的滔淑杆,后面吊的烂门帘。虽说是演出雷同,台下看的人还是不少,因为公社社员必须接受教育,而且记有工分不看白不看。那时侯我看演出总是挤在舞台边角上,也看不懂什么内容,老是看谁要出场了,谁要开唱了之类。偷空还可以看看文武场面的神奇演奏。看到台下人头熙熙攘攘争相观看,我的表演欲望就来劲了,时不时就想从台下一个鹞子翻到台上,让大家好看我表演,说明我从小就有表演欲,只可惜没有伯乐,贻误了我的千里马生涯。

和鲁迅看社戏一样,我看的也很挑剔,老想看李玉和、杨志荣、郭建光这些英雄人物,因为他们在舞台上很阳刚。后来才知道男人在戏剧里面叫须生,就是有胡须的人。也喜欢看反面人物,诸如鸠山、座山雕、滦平、李连举这些坏人物,而且还记住了不少反面人物的台词,有时还在众人面前学着比划几下。最不爱看的就是沙奶奶、李奶奶之类,这些老奶奶戏剧叫老旦。老旦说话啰嗦唱腔又多,一坐下来就没完没了的又说又唱,我老盼着新人物出场。

和鲁迅看社戏不一样,鲁迅很不喜欢戏剧,看社戏纯粹是为吃罗汉豆。大师来过一次西安,被人安排在易俗社看了一次秦腔,中途退场临别题词:古调重弹。我和大师不一样,很爱听那被外地人称作噪音的秦腔。也很喜欢看舞台表演,老想模仿演员在舞台上那神气的样子。受家庭和环境影响,也了解舞台的一些表演技巧,对古典戏曲内容略知一二。现代戏也就常看那么几部,内容很清楚,但是受年龄影响理解有限。

后来流行了电影,戏剧也很少看了,我的社戏也就变成了电影。农村露天电影刚刚兴起,看起来很新鲜,地道战、地雷战。每逢那个村子演出,三五成群的结伴、有远没近的赶场。

改革开放后古装戏解放了,农村生活一天天变好,秦腔社戏又再次兴起。可惜我上中学,很少有机会再看到社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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