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城

2012-03-30 18:06 | 作者:北浦云 | 散文吧首发

襄阳,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此城亦留下了无数文人墨客的华彩和足迹,山水皆有奇景。诗仙有云“襄阳行乐处,歌舞白铜堤。江城回绿水,花月使人迷”。王维也有佳篇传世“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这是以前的事情了或许,襄阳城外黄沙漫天,黑云厚厚堆积着压了地上一大片,残阳泣血,在黑色的大幕角落书就浓墨重彩的一笔。三十里外云谷看到蒙古军队如云的战阵,旌旗蔽天,吹角连营。襄阳城门紧闭,一袭狂风掠过,马昂首抬脚长嘶一鸣,远远地看见一位农夫赶着一群羊往来于昔日桃花盛开处。云谷细看,发现这牧羊人鬼鬼祟祟,有细作之嫌,便把他抓了。

故人相聚,自有感动之情。

“云兄,欢迎到来,我早就知道你终归要来的,官场水深,无你我立身之地”贺天坐在上首,举杯向云谷劝酒,尽书兄弟之情。相别之后发生的事相互讲了,又是一番豪饮,贺天安慰云谷云阳郡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建功立业后一切皆成。此时愈发显得贺天的将军风度,云谷眼神里藏着几分歆羡。

忽然想起细作之事,云谷拍腿疾起,道:“贺兄,路上我见一人有细做嫌疑,大可审查一番,或许有用”。

“正是,最近我军的动态似乎尽在蒙军的掌握之中,此人或许是突破口,来人,带进来”

副将李达进来报称细作已毒发身亡,两人闻听皆大惊,贺天放下手中的酒杯,“也是烈性汉子,厚葬他吧”。复又端起酒杯饮毕。

“你我兄弟联手,襄阳城无忧亦,来,干杯”。

议事厅外,一阵喧哗,旌旗华盖,听得到“知州大人到。。。”。贺天携众人离席迎接,云谷一如既往看不惯这些官场排场。知州蔡恒系京师蔡太师之子,在襄阳手握重权,似乎要一手遮天。蔡恒坐在刚才贺天坐的位子上,贺天则移过下首坐定,众将领齐齐地望着知州等待训示。知州端起身前的茶杯,兰花指轻轻拂动茶雾,约摸一刻钟,才依依不舍地丢下茶杯,略显疲惫的将领们正欲洗耳恭听。

“如今蒙古那些小厮在城外扎营,就那么一点兵,吓唬草民罢了,我限你们一月送他们回草原老家”说着转向贺天“贺将军,本官可等着向朝廷给你报喜呢”

“大人,蒙军骁勇善战,实非一时可退,需从长计议。。。”

蔡恒打断了他的话,“敢违我的命令,就是违抗太师,就是违抗陛下,你们看着办吧”说毕,拂袖而去,后面的小厮嘻嘻哈哈地弯腰追了去。

云谷从心底鄙视这个太守,整个一狐假虎威的纨绔子弟,意气用事在战场上是要付出成千上万人生命的代价,甚至是丢城王国,越想越害怕,一丝凉意爬上后背,久久不能释解。

云谷向贺天表达了招募飞天的黑风寨人马的想法,贺天大喜,向上位为云谷求了骁骑尉的官职,送了一百两银子做路上盘缠用。襄阳城里人流不息,往来如织,叫卖声似乎是要对抗城外的连天号角,此起彼伏。战马雕鞍,云谷抖动缰绳,越过市井,远离遮天的战阵。

岳麓山正值盛,禅定的风,静如水的松,白鹤泉飞流而下,若啼若笑,似疯,山寺间或飘来的钟声。几年未见,有种熟悉后的陌生。云谷立在山脚下,想念的心和衣锦还乡挣得忧愁,沉默中飞身到了树顶,望着书院的大门脸上郁郁葱葱,隐隐约约的海棠花依旧,旁边的花池结了一颗红豆。

“兄弟,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大哥”

两人抱拳以礼,云谷说明来意,飞天消瘦身躯上新蓄的胡须左右摇摆,手扶案桌,低头陷入沉思。底下的喽啰们注视着他们的领袖,宇文都劝导“大哥,你决定吧,大家誓死追随大哥”,众人一片应和。

飞天缓缓从虎皮座位上站起来,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襟,换了一派文人的风采,向众人庄严地宣告:“从此,我们就是官军了,不是山匪”。云谷忽地有些激动,眼角潮潮的。

云谷·贺天·宇文都三人并肩骑马在最前排,后面大约形成了一支千人的即战力军队,衣衫各式各样,五色杂陈,仿佛是丐帮的一个分舵在转移。驿道两旁站着蓝墨色的罗汉松,煞有介事地审阅这支将来战场上的舞者,寒鸦数鸣,引得人群一阵骚乱,叫不出名字的兵器上挂着条幅,高高低低的是幕降临前最后的黑色幽默。

“兄弟们,严肃些才好,我们现在是官兵”飞天向后寻道。

云谷一行人进入城中发现:宽阔的街道上了无行人,于离开时的繁花似锦如隔三世,军队在紧急的调防。云谷煞是不解,安排众人后,便引着飞天和宇文都到议事厅找贺天商议。

进门云谷头晕目眩,室内正处赫然放着贺天的牌位,院中人不知去了哪里,空空荡荡的。

绿荫独倚斜栏,风细细,亭台不语,暗殇幽园。

云谷心凭意气,携飞天等人头戴白布,身穿白衣,召集了襄阳城各将领。议事厅里,云谷一手举着牌位,一手持长剑,怒视群雄,忽地一道剑光,长桌便粉身碎骨。

“如若被我查出是谁暗害贺将军,此桌便是他的下场”将领们远不知此人有这般气场,皆大惊,表示愿为将军报仇。

襄阳城外,蒙古军队蠢蠢欲动,像枕着咸鱼的老猫,城门缝隙利刃也难穿过来,城内整齐的脚步响彻在安静的大道上。云谷在城楼上踱着步,眺望着“退避三舍”的蒙古军,右手握着挎在腰间的剑柄,像其他的将领一样满脸沧桑带着胡须。城门突然洞开,一骑像箭上的弦飞似的直奔蒙古军方向而去,城楼下士兵大喊有人夺路逃走,云谷看定认出是李达,一切也就明白于心了。云谷翻身至楼下,恰落到一匹马上,直直地向李达追去。李达看到云谷追来,不住的拍马快行,来人也大幅抖动缰绳,两人相距十丈左右,像影子般不舍不理。宽阔的大平原上,纵马狂驰,尘沙敲打着脸庞,眼睛微眯着看着前方,耳畔响起的是风声。离敌方军营越来越近了,李达挥舞着用丝绸绘成的作战图向蒙军示意,后面的云谷依旧紧追不舍,这是个十足的疯子,最少在李达眼里是。军营的大门打开了。。。

一腔血洒在了辕门前,云谷合上滴血的长剑,拾起作战图还有李达的头颅,打马离去,后面跟着一千多手持弯刀的骑兵,狼烟四起,喊声震天。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玄惊。

(议事厅内,云谷升帐)

墙上贴着一幅极大的作战图,云谷仗剑坐在图前,底下的将军们一言不发,等待指示。云谷用手在图上不断滑动,最后落在一个叫虎峡的地方。此处两山对视,中间留一十丈宽的道路,若依山势,伏击于山顶,大事可成。固然需要以利诱使蒙古军队主力来此。

云谷向众将领一一说明作战计划,皆称善。讲到诱骗敌军的先锋部队时,飞天揽下大任,久安于此,黑风寨众人马早已摩拳擦掌了。云谷应允,调拨一千人加于原有人马,列为飞天指挥,云谷又交代了详细事由。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飞天部见敌人追来,便疾驰往虎峡开拔,渐渐地只剩下几百骑兵追赶,飞天部士气顿时大振,回头厮杀而去。杀得正酣,只见不远处突然多出上万的弯刀战马,飞天大叫不好,可已经脱不开身,一边挥舞着长剑砍杀敌人,一边对宇文都狂吼“按计划行事,带人快撤,撤”

“大哥,你呢?”

“快走,不要管我,要不然云谷的大计就完了”

宇文都竟然流泪了,带一千多人纵马继续向虎峡转移。身后的飞天陷在了巨大的包围圈中,身中一刀,又一刀,伤痕累累,血洒大地,身躯机械地挥舞着兵器,终于倒下了。飞天的战马安静地在不远处站着,目送着凶手们吼着不明白的蒙古语狂奔,残阳下的战场除了安静就是安静。

虎峡一战,云谷的军队大挫蒙军士气,蒙古人也撤回了草原,襄阳城外一望无际,燎原一如大漠般遥远,城门敞开着,来往的路人闲适而又宁静。云谷许久没有从飞天战死的阴影中走出来,站在院子中柳树下,想起贺天飞天的相继离世伤心之情再起,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胡子上点缀着雨珠,分外美丽,如果有女人在身旁,肯定会醉心于此景的男人。

暂时襄阳无战事,云谷给嫣然去了一封书信,上书“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相思兮无穷极”。

一日,士兵来报,知州大人有请。云谷只身进入府院,忽然天降大网罩在身上,几十个士兵将云谷抓住,用绳索绑定。蔡恒这时带着颇恶心的奸笑腆着肚子来到云谷身边,嘲讽道:“你不是很厉害吗?哈哈”

云谷大怒:“不知末将何错之有?”

蔡恒很淡然地答道:“你啊,不该通敌叛国啊”

“不会是大人您的主意吧?怕功高盖主?”云谷大笑一声,蔡恒趔趄了一步,挥手让人带下去。

州府大牢里像是被撒过水似的,蚊虫低低的声音听得也很清楚,长一里地的牢房,可怜的只有歇斯底里一道阳光。犯人们不到饭时,都躺在自己的铺上一动不动,只有云谷端坐着,白囚衣上染满了血,简直分不出鞭子的痕迹,一碗冷饭丝毫未动,像是一幅残忍的画。云谷没听见外面的打斗声,睁眼时宇文都站在碗前,一言不发,只看得出曾哭过。云谷也不明白自从大哥飞天死后,宇文都从一个杀手般冰冷的人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宇文都把行走不便的云谷抱上马,背上从蔡恒府中偷出来的清泉宝剑,纵马离去。云谷在马背上艰难地回头看了眼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襄阳城,残阳照在琉璃瓦上,一丝悲凉定格在了黄昏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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