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程诚和她终于穿出了那条闷得透不过气的长道，他挤进车门，放开了拉着她的手，把她推上了火车。这次回家，程诚不孤独。他们终于安稳的坐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她说：“终于可以回家罗！”然后脑袋一歪躺在了程诚的肩膀上，一只手拿着薯片往嘴里喂，一只手翻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的短信。程诚很享受这一切，看着乖巧的她，他不经意的也摸出了手机。这时程诚才想起每次回家他都要给老婆发短信，报告自己在哪儿的准确位置。他淡淡的看了一下手机，翻看着，短信都是老婆发来的，第一条：“你上车没有。”第二条：“你在哪儿，应该上车了呀？”第三条，程诚关上了手机，不想看了。

火车在黑夜中疾驰，洛阳这座城市被抛在了身后，窗外黑漆漆一片，只看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让人心灵透着点希望。她已睡熟，程诚端详着她，其实她一点都不漂亮。要不是去人才市场招聘女助理，他们怎么都不可能在一起。那天来应聘的人不多，程诚问了她几个问题，然后留了她的电话，叫她等通知。可没想到第二天她自己主动来了，程诚为她的勇气感到意外，他心里有点欣赏她了，录取了她。一个刚刚才大学毕业的丫头，青春，活泼，像一团火。

接下来，两个人工作在一起。程诚是这家公司的董事长，他就像一个管家，拿他老婆的话说。程诚每天都很忙，事无巨细。可这个丫头的出现，程诚心里是充满了愉悦的，为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每天在他最疲惫的时候，程诚都会收到她发来的短信，要么是提醒他休息，要么是问他需不需要喝点什么。程诚没想到她这么温情，可爱，还有那调皮的眼神。他有时偷偷的瞄她一眼，怎么都无法和自己的老婆比，这是他的一直看女人的标准。他老婆在一家银行上班，出了名的美女。但现在他和老婆已经很平淡，淡的像一杯水，他们都知道现在彼此只是维持这种婚姻关系。因为他们两地分居已经八年，八年抗战一点也不容易，可感情也随着彼此的不理解慢慢地走远了。

程诚很孤独，但他从不把自己的情绪流露给下属。有时就是点燃一支烟，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然后享受着这份孤寂。有时他不急着下班，就是呆在办公室，那天，他在电脑前默默地翻看着老婆的照片，QQ上她发来了信息，问：“程董，你在哪？我有事找你。”他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她站在门口等，进了屋子，她什么也没说抱着程诚就是不放，坚持中，程诚仿佛闻到了老婆身上的一种香味，那一夜，他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对老婆发誓，从没有爱过别的女人。他忘记了自己是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叔叔了。他忘记了自己的孩子，老婆。一切都崩塌了，让道德见鬼去吧！

‘老婆以前是怀疑程诚的，因为工作忙了，他常常忘记打电话，误会在距离中产生，不，应该说是他们输给了距离。程诚完全可以和老婆，孩子在一起，可是他离不开这个公司，这个公司是程诚创建的，如今在他的努力下公司就像一个婴儿慢慢的长大了，强壮了。可自己的孩子永远是他们的困惑。因为这边的教育永远赶不上家乡的教育。

怀疑终于成了事实，程诚反而轻松多了。她每天都粘着他，人多的时候喊着叔叔，只有他们的时候，她会坐在程诚的身上，撒娇，有时甚至半夜里还要他去买冰淇淋吃，程诚都乐意，爱在这个季节发生了转移，彻彻底底。

火车的车轮哐哐响着，程诚无法安睡，抱着她，以往他抱的都是老婆，老婆漂亮，穿旗袍很有味儿，丰满的身材，腰细臀大，抱着她心里骄傲得很。现在的这只“小猫”很普通普通。可程诚已回不到从前了，就像这火车只能不停地跑。车厢很寂静，人们都晃着脑袋在睡，是那种似睡非睡的状态。春运能挤上火车已经不错，程诚的票还是从另一个市区买到的。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他回家已经很迟，他无法想像老婆的焦急，他腾不出手来去看短信。程诚怀里的“小猫”睡得正香，他知道坐车累，好在自己身材高大，要不自己也呵护不了她。

家里自己越来越近，程诚的心里开始复杂。他叫醒了她，拿出手机给老婆发短信。手机上显示十条短息，还有六个未接电话。老婆，这个老婆还未睡，此时已是六点钟了。程诚心里隐隐有了一丝不安，老婆最后一天短信：“老公，我担心你。这次回家，你到底是怎么啦？”火车上有几个朋友，我们在打牌，没听到呢。”程诚给老婆发了一条短信，发完短信他似乎很平静，可心里慌慌的。这次回家意义早已变质了。他心里满满的，装不下太多的人。老婆，那个曾经让他苦苦相思的老婆，那个至今还在苦苦守候他的老婆，可他的心里被别人占据了。他无可奈何，十五年的婚姻几乎已没有颜色。还有距离，他就像一把不锋利的刀把他们之间的感情慢慢的削掉。他想忘记这么多年老婆带着孩子的艰辛，应该是快要忘记，准确点说。

火车开始减速，她开始心奋，下了车，空气好新鲜，几个斑鸠在光秃秃的树丫上叫着，他们的窝在树丫上很醒目。那是野鸟的“家”，程诚忍不住吸了一口，她家已到了，可程诚还要做汽车才能回家。然后是分别，她望着程诚的眼睛求他不要走，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程诚才想起这次回家坐的火车已晚点了，车站里没有回家的车了。他点燃一支烟，眼圈呛得她用小手拿掉他手里的烟。程诚似乎清醒了一点，因为明天就要过年，他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决定还是回家。程诚目送她离去，准备租车。

因为程诚在家也不过呆几天，正月初六就要回公司。他不想过份，老婆和孩子已经一年没见到他了。程诚租了一辆的士，坐到座位上才发觉自己的胳膊有点疼，可那是甜蜜的疼。

到家了，程诚决定不再想什么，一心一意对老婆好几天。他拨通了电话已经是晚上八点，推开门，家里冷清清的，老婆睡在床上，在发烧，重感。她一夜未眠，睡了又爬起来，她不知道程诚到底怎么了。程诚心里一紧，他握住老婆的手，老婆的泪滚烫滚烫。她睡在被窝里还是那么好看，皮肤白白的嫩嫩的。却多了一分憔悴，哀怨，泪水不停地流，无声无息。程诚想去亲吻她，可孩子在面前。

洗涑完毕，程诚躺在老婆的身边。他靠近老婆滑嫩的肌肤，老婆一动不动，以前，老婆会马上缠着他的腿不放，两个人在被窝里诉说相思的甜蜜。此时的他很激动，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日子。老婆背对着她，还在流泪，他把老婆搂在怀里笑着望着她。

夜色茫茫，雾浓罩在这个城市。

第一天是过去了，没有电话，除了公司有人打来电话。

第三天，程诚和感冒好了一点的老婆在老家。她打来电话，老婆就在身边，电话里，他问程诚：“你猜我是谁啊，今天给你拜年呢？”她故意变了说话的语调。程诚从火炉旁站起慌着准备出去。可老婆一下子攥着了他的衣角。火炉旁所有的人都望着他们，不知道程诚们在做什么。老婆看见别人都望着他们连忙放了手。程诚挂了电话，老婆的眼睛还在望着他，有泪光闪过。

窗外白雪覆盖，一些树枝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条，轻轻一碰就碎了，这个冬天是冰的世界。也许等春天来了，冰才会融化。

这个春节对于程诚和老婆来说乏味，短暂。

又要离家了，老婆在厨房里忙着给他准备香肠。老婆熟练地把香肠洗净，煮熟，然后切成一片一片，装到准备好的罐子中，放入熟了的香油，最后封紧罐子的口。锅里热气腾腾，老婆白白的手在雾气中更白，脸上好美，程诚望着老婆，很想抱一下老婆，重温一下过去的好多温馨。这时电话来了，她在吹他快点，她早已来到程诚住的这个城市，说是看她姑妈，给姑妈拜年。两个小时以前，程城说要买点家乡的烟，然后收到她的短信，她在车站等他。程诚对老婆说想去车站看看旅客多不多，说要排队才能上车。他和老婆去了，看见她真的在那站着向他眨眼睛。再看看老婆，她好像没发觉，两个人默默的回了家。可这时又吹促我做什么呢，唉。程诚在阳台上小声的说：“快了。”回到厨房，老婆还在忙，一切都相安无事。程诚的电话又响了，家里好静好静，孩子在做作业，看着孩子，程诚心里有种罪恶感。他来到阳台，电话里，她的声音就像一只百灵鸟在唱歌，他无法抗拒，并答应她马上就到。

当程诚来到厨房时，老婆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切菜，她呆呆的望着窗外，就像一幅雕像。她的手指冒着血不停地往外涌，一点也不痛苦的样子。只说了声不小心伤了，声音低得有点听不见。程诚马上给老婆包好，再看看老婆，她低着头眼里分明有泪水，程诚握住老婆的手，她的手好凉，有点像冰。

包里装得满满的，都是程诚最爱吃的东西。老婆坚持去送他，陪着他进了站。车开了，程诚眼圈红了，望着老婆他有种想哭的感觉。可一瞬间马上消失了。她在车上等他，他们坐在一起，她很满足。程诚忍不住回一下头，老婆已离去。

车内《遇上你是我的缘》响起，程诚记得这首歌是老婆最喜欢听的。他想起老婆的许多好，老婆的坚韧，老婆的美丽，还有老婆曾经给他的短信。那是去年夏天，他们在这个车站分别——你走时/已是狂风骤雨/这一别不知道/拖着箱子的你/一定会想女人在家中的继续/那一把蓝色的伞啊/有一个温柔的手臂在护着你的身躯/笑着离别的你/在狂风大雨中/望着我不舍的离去/。程诚的心开始冲动，他站起要司机停车。他抓住行李对她说声保重，一大步下了车，春天的脚步仿佛就会来临。

回家，对，回家。当他出现在孩子和老婆面前时，老婆先是一惊，程诚张开双臂，然后三个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窗外，阳光撒了一地，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