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满乡青山沟

2016-10-13 20:03 | 作者:狼狈组合 | 散文吧首发

偶遇“桃花源 ”

七月初,为寻油菜花特地去了趟绿江,结果不遇,只得转程去了青山沟。车到丹东宽甸境内,从电视宣传片得知,那首脍炙人口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即出于宽甸,是作者为其风景感染而作。难道这次我可以一见桃花源吗?

桃花源,一个也许从来就不曾有过的地方,可是从来人们都不愿接受它的不存在,所以无论是古人还是今人都热衷于去描摹它,只是近来人们渐渐冷落了这样的热情。这次当它偶然间被提及,还真的有了一种隔世之感。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算一切如他所说,我也想知道此桃源是否彼桃源也。

如果说彼桃源在乎一个“纯”字,那么词作者笔下的此桃源传达出的则是它的繁盛。那句“桃树倒映着宁静的水面”说的是,水光山色下的桃林匝地连天,另一句“桃李环抱着秀丽的村庄”是在说,山抱水环中的山村锦簇花团。可惜我错过了花期,不过既然有满坡的桃树顶着累累硕果路边迎迓,还是觉得山里的风物都格外近人。不知路转了多少个弯又钻了多少个山洞,终于到了青山沟地界。这里和刚刚一段没大不同,依然除了山还是山,只是路变得更窄,路两旁的山也更近而已。还有山体的连接在这里也越发绵密,几乎找不到一处缺隙。车没走出多远我便放弃了寻找一处青山一道沟的臆想,这两旁无一不绿的山便是这里的青山,而我们正行在它的沟底。

这天是个多云的天气,在山里则意味着时阴时。傍晚的时候,有阳光从云层里射了出来,群山显得更加苍翠雄浑。眼前只觉光乱入,影复沓,映衬着群峰千叠。远处有曲笔漫切天际,近处是万壑细凿斧笔,还有山上那些明明暗暗千姿百态的云,沉沉的,坠得这里的天都低了。所谓白云生处有人家,被外媒称为神仙住过的地方,大概山里的云也是一个重要的诱因吧。

山里的风光美的让人无暇喘息,车也在马不停蹄地行于丹青妙笔,不知不觉就到了小镇中心。导游联系好的车辆早已等在了那里,仅五分钟的车程我们就被带到了一个叫做于三农家院的院落。院子很干净,房间也整洁,粉墙红瓦,格局相同于周围的店家。一切的迹象表明,这里已是一个成熟的景点,基本上形成了导、游、食、宿全覆盖的管网。尽管是以家族模式为主,但小家族如何撑起大产业,据我其后观察,是因为村民之间的横向合作、联合,互通有无。在进入商业运营的二十多年里,难得村民还保持着传统熟人社会淳朴的乡风民俗。比如于三老板擅做菜,别人家有被客人难到的菜,打个电话他便过去帮忙做上,他店里人多忙不开时,别家店的人也会过来帮忙,他家的车有空座又会捎上另外一家的客人,诸如此类。总之大家密切的走动联络,保证了服务资源的供需平衡,同时也将青山沟整体的服务水平维持在一个相当的水准。这个水准无法用高或低来衡量,就像我们不能用高和低来评价家的舒适一样。这个话题要说的很多,都是陆续几天经历所得,其实对一切当天我还一无所知。

晚饭时于老板给我们炖了土鸡,还炸了当地的湖虾。虾,皮薄味鲜,火候也刚刚好。当晚换洗下来的衣服就晾在了外面,像小时候在自家的院子一样。山里的黑得早,当白雾升上山顶时,空气里的水汽也重了,随着晚风吹来的山野的清芬,凉爽而宜人。人很快就睡去了,里分不清自己是在故乡还是在桃源。

塞外小江南

第二天开始了正式的游览,乘着车行驶在盘山道上往来于四个景点,也就等于把青山沟绕了半圈。青山沟四面环山,中央土地平旷,水道纵横。放眼望去,山时而在水穷处,时而在水的环抱中,山水相连,湖光山色浑然一体,将天地铺陈出一片青葱秀色。这是一片年轻的女性的山水,就如同江南水乡一般滋润温婉的可人。它雅致、宁静,就那样悠然自得地缓慢于世界的时间之外,是一个惹人产生莼鲈之思的地方。别说,这里的湖鲤真不逊色于鲈鱼,毫无土腥之气,肉质紧实鲜美,山野菜也清香爽口,都是山外难得一见的好东西,但还是被老板按普通的鱼跟菜卖给我们了。人家嘴上的寻常物都是我们餐桌上的佳肴,可见这里还真是鱼米之乡呢,难怪被称为“塞外小江南”。

就忽然想到江南了。何谓江南,就是它的山水不仅好看,且宜居。它少了点与世不容的浑朴奇险,多了点近人近意的畅达平稳,是一种可以将自然与人情搭建的无比巧妙的生态环境,可以寄托中国文人对于故乡的想象,以作为其人生苦旅的起点和终点。于是在这里特别感念张翰因思念莼菜鲈鱼就归去江南的诚恳。既然归是一种退的哲学,就应该让自己完全柔化下来,不再产生那种和环境的违和感,就像回家一样让生命熨帖在清静又宜居的地方,把自身从外到里的融化掉,才是隐逸的高级形态。

隐是一种深刻的认同与融合,无论是一见钟情也好,还是神交已久也好,都是从我延伸的我者。在我者的世界里,因为有江南,才有了青山沟这样一个小江南——我的,人人的江南。

只是我们的江南还不是江南的江南,江南乐水,青山沟乐山,房子掩于翠微的也有,依山傍水的也有,独不见江南标志性的小流水人家。如此环境的差异最终导致的还是风俗文化的差异,事实上青山沟是北方的,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浑朴而粗犷的气息。

八旗山水谣

歌舞剧“八旗山水谣”从本质来说是一个民族的史诗。他借助恢弘的场景,炫彩的舞美设计,以及富于民族特色的音乐与舞蹈,托出了一个从水诗山歌中走出的民族。

这个民族就是满族。满族从明代就有以部族进驻宽甸,清天启年间后金军占据宽甸,将当地居民大量编入八旗,直到现在满族人口仍占全县人口的一半以上。该剧以主要桥段对应部族的生长史,又巧妙将青山沟点染其中,不觉间连一片清逸山水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艳绝之色。

该剧作为部族生活的诗史,其情节的丰富正是源于其民族经历的丰富。这个在动荡中走出的民族,从游牧、渔猎到定居农耕不断地蜕变着自己,直到登上历史舞台到达它辉煌的顶峰。可一旦它想安逸下来不再前行时,它也便从精神到身体一并衰弱了下来,最后从舞台上黯然离开。反映到该剧上,就是整个歌舞剧没有一个统一的调性,不过,它低徊处的沉郁凄婉与激越处的慷慨悲壮同样震撼人心。

全剧大致分成英雄史诗、民俗民生、信仰生活三个部分,其中英雄史诗更为诗化跟写意。当一色八个台鼓在舞台上排开,有十数名精壮的汉子旋即围上前来,他们或立于鼓旁,或舞于鼓上,动作洒脱豪迈,充满了阳刚之美。尤其是鼓声大作时,那声音就如同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夹杂着壮士悲壮的呼号,而当那声音随着壮士身影倒下变得暗哑时,那鼓就成了壮士的坟墓或静穆的山峦。我不仅为编者绝妙的构思暗暗喝彩,是鼓帮助悲剧完成了一个光辉灿烂的形象。

在该剧的其他桥段,这种强烈的情感冲撞淡化了下来,进入了缓慢的抒情或大篇幅的写实,以展现满族先民生产生活的不同侧面,劳作、纺织、娱乐、教育、嫁娶······构成了这个民族源源不绝的生之源流。

满家寨

满家寨与“八旗山水谣”其实一脉相承,如果“山水谣”是精神内核,那么满家寨就是它的物质凝定。事实上“山水谣”的表演场地就是寨子里的小剧场,于是便有了一个有灵魂、会呼吸、能行走、有唱有舞的园子。

这里有地道的满清建筑、民俗馆、满族传统美食,能将你带入古老的满族部落,但在这,一切并不仅仅是某种静观。漫步园子,你会发现昨夜舞台上的满族先人,也正是这园子的主人,他们会同你交谈,也会面对面为你表演。想想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恍若隔世吗?也许不是。应该说那些先民从来就没有真正离开过,这里的山水是属于他们的。

到此一切都解开了,原来是这样一个塞外江南呢!是因为园子做得太过逼真,还是我找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某种东西?谁知道呢?旅行原不单为了求知求解,有时仅仅为了寻梦而已。

在宽甸青山沟,我做了一个美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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