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旅途
一切就绪,我开着一辆黑色旅行车向南驶去。
住在北方的人,旅行的方向多半是南下。而南方的人,多半是北上。我们
总向往着相对的方向,气候决定了我们多数情况下不会选择相背的方向。因为北方人向北,会更冷。南方人向南,会更热。我是北方人,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选择南下。
时值暮春,路旁的植物依旧是一片枯黄。冬天已经走了,可它们的春天似乎还很遥远。拐过一个路口,驶向高速。
北方春季特有的大风不遗余力的吹着,在车里也能听到呼呼的风声。高速路上的广告牌顽强的屹立在风中,路旁树木干枯的枝桠,随风摆向同一个方向。天空在雾霾的笼罩下,呈现出死灰般的颜色。路上车辆较少,我提速到两百迈,希望能尽快结束这段孤寂而又无聊的路程。
半个小时后,突然看到远方有人在招手。我立即减速。在确定后方无车之后,我将车停在路边。
降下车窗,“先上车,外边危险。”
那人迅速的拉开车门,坐到后排。
一脚油门,车子继续行驶。通过后视镜,才看到她的容貌: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稍圆却又略尖的脸型,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上衣。带着一条黄色网状的毛线围巾。
车速放慢,我说:“你一个人?”
“开始不是,现在是了。”甜甜的声音,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我笑道:“从开始到现在的过程,才是我最想了解的。”
“一开始,我打到了一辆出租。可走了没多长时间,车就抛锚了。打了个电话,就被拖走了。我自己只好在路边等车。”
“你胆子够大的。”
我轻轻的笑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不停的搓着手,还有些瑟瑟发抖。
我说:“你还是坐到前排来吧。离暖气近些。”
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降下车速,打算停在路边。
她说:“不用停了,我钻过去吧。”
我说:“还是停一下吧。”
“高速上停车很危险的。”
“好吧。”我松开离合,车子转正方向。
好在她瘦弱,没费多大力气便坐到了前排。我不善于与陌生人交流,对于身旁的这位漂亮的陌生人我更是找不到任何话题。漫长的路程不可能都在沉默中度过,她恢复了体温,以放松的姿势靠在冰冷的车窗上。
“你到哪儿?”
“啊?”我回过神儿来,“南下。”
她立刻精神,扭过头看着我,“你也南下?”
我说:“怎么?同路吗?同路的话可以让你坐趟顺风车。”
“太好了,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一个人也是费这点儿油,两个人也是费这点儿油。况且我还多了个伴儿呢。”
“我叫小玉。”她伸出右手。
我说:“下了高速再握手吧,现在不方便。”
她嫣然一笑,眼睛和嘴巴成了弧线,典型的QQ中的微笑表情。
“听口音,你像北方人。南下去干吗?上班吗?”
“嗯……”
我说:“我随便问问,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其实也无所谓啦。”她说,“我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里。跟着妈妈住在北京。南下是为了找爸爸。”
“你们父女关系一定很好喽?”
“不是很好,是很不好!”
“那你还去找他?”我开玩笑道,“该不会是受不了北京的雾霾吧?”
“不说了不说了,到了再说吧。”
我说:“那就祝我们旅途愉快吧。”
两个小时后,出了高速路的收费站,来到了一个小县城。
临近中午,太阳悬在空中。很显然,我们已经走出了北方的雾霾区域。
我说:“我们是买些熟食在路上吃,还是找家餐厅?”
她说:“还是在路上吃吧,在这儿我觉得有点儿别扭。”
我递给她一百块钱,“你去买吃的,我到前边加油站加油。买了在这儿等我。”
“嗯。”
我回到原地,她还没出来。耀眼的阳光斜射到车里,正好打满我全身。春意盎然,大概就是这个感觉了。早晨起得过早,现在的温度、亮度太适合睡觉了。
一觉醒来。看看车上的电子表,睡了三十分钟。她好像还没回来,我连忙下车。
寒冷的空气中带有几分暖意。喧闹的街道两边开满了大大小小的五金店,五金店门口又摆满了各种大排档,灶台冒着热气,街上形形色色的汽车排出尾气,活着灶台的热气,在空气中交织在一起。嘈杂的叫卖声,汽车的鸣笛声,在同一空间中响起。我站在其中,不知所措。因为我忘记了她的名字,更不知道她到哪儿消费。呆立了一会儿,我坐回车里。想等到她回来为止。
“你刚才去哪儿啦?”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转过身,她一个人躺在后排,身上压着一个大袋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坐起来,“早回来啦,看你睡得熟,就没打扰你。”
“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我又不是小孩子。”
“所有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都会显现出小孩子的一面。”
她笑道:“我是这所有人之外的人。”
我说:“那还是你厉害。”
她又爬回前排,“我走丢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再找一辆车。又不用你负责任。”
我发动车子,“如果你真走丢了,我会呆在这个小县城里,等你两天。”
她笑道:“你不用这么认真吧?”
车子行驶在一条笔直的大路上,“我很珍惜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无论是亲人、朋友,还是相伴一时的友人。哪怕他们不珍惜我。友情是相互的,我只需要做好我该做的。就算是哪天友情破裂了,错了的只会是对方,而不是我。”
“呵呵,那你的敌人呢?你珍惜他们吗?”
我说:“我还没到那么高的境界。”
她撕开一袋面包,递给我。
我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接过面包。“人生短短几十年,想真正地走下去并不容易。人们常说的负责任,只是一时的责任。想要走好这几十年,就得先对自己负责,这个责任可是一生的责任。要做到这一点其实也不难,只要学会四个字,宽恕与珍惜。”
“你别说了,说的我头都大了。”她双手捧着半个面包,吃相像个孩子。
我笑道:“等你遇到了这些事,头会更大的。”
“你平时也这么多话吗?”
我说:“我一个人住,没那么多话。”
“哦,你和我差不多。”
我说:“你不是和你妈妈住在一起吗?”
“我妈?”她无奈的说,“一天天的早出晚归。为了生活,只能拼命的工作。”
“你呢?”我问,“上学还是参加工作了?”
“光荣的接受完了九年义务教育,就去工作了。”她费力的拧开一瓶汽水。
我还在啃面包,“什么工作?”
“电子城里卖手机。”她得意地笑着,“哈哈,可能是因为我形象好,我总能比别人多卖几台。”
“那是自然。”
“可也有不足之处。”她扔掉汽水,换了一瓶矿泉水。轻松地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那就是只能呆在柜台前面卖手机,升不了职。”
我笑道:“能者多劳嘛。”
她理了理头发,“我向领导反映过这个问题,领导说为了销售量他也没办法。”
我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可责任也不是义务呀。”
“后来呢?”
“加薪呗。什么也不如钱实在。”
“你这话,倒像个混迹社会多年的人说的。”
“本来就是嘛。”
我说:“是,你说得对。”
“我就是这么现实,生活已经磨去了我的棱角。这些棱角就是还没进入社会,整天自以为是的人…”
“他们口中的理想。”我打断道,“对不对?”
“呵呵,我可没想表达的这么文艺,但意思相同。”
她撕开一袋糖果,剥开一个送到我嘴里,“奖你一块糖吃。”
“谢谢。”
“客气什么!”她说,“别看我说的话那么成熟,可我内心还是个孩子呢。”
我说:“看得出来,看得出来。”
她用神秘的语气问道:“知道我现在在干嘛吗?”
我说:“不是卖手机吗?怎么换工作了?”
“哈哈,笨蛋,我在和你说话嘛。”
“哦。”我目视前方,双手习惯性的握着方向盘。
她收起笑容,“不好笑吗?”
“好笑,好笑。”
“那你为什么不笑?”
“这是个冷笑话,实在笑不出来。”
“真没劲。”她失望指着袋子,“你还吃不吃?”
“不吃了。”
她把袋子丢到后排,“我说了这么多,你不该说点儿吗?”
“说什么?”
“嗯……比如你这次出行的目的。”
我回头冲她笑了笑,“谈不上目的,或者说没有目的。可能是上苍特意让我来为你开车的。”
她笑道:“你还挺会说话的嘛。”
“唯物主义解释不了的问题,就只能推给唯心主义了。”
“好,再问一个私人问题。”她说,“自己出远门,你女朋友呢?或者还是单身?”
我说:“单身。”
“那你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吗?”
我说:“一年前她结婚了。”
她哀叹道:“你的努力白费了。”
“事情比较突然,前一个月我们大吵了一架。”
“然后她就结婚啦?”她说,“你有没有参加婚礼?”
“参加了。”
“想不到啊,你的她变得可真快。”
我平静的说:“事情太突然了。”
车子驶出县城,走在一条笔直的柏油路上。路两旁栽满了柳树。柔软的柳枝已经开始抽芽,望着前方婆娑的杨柳,就像两团轻盈的绿烟在风中飘荡,不肯散去。笔直平坦的公路如同生活中轻松快乐的时间,不需多久便可走到尽头。顺着导航图,又上了一条高速公路。
车速稳定,路途畅通。我打开音乐,播放着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你呢?你还是单身?”
她无聊的摆弄着头发。“是啊,单身。”
我说:“不可能,你的追求者不会少吧?”
“正是因为太多,所以才难以选择。”
“明白了。”
“换首歌,我不喜欢摇滚。”
重新找了一首,《爱的箴言》。
她随着旋律,唱着,“我将春天付给了你,却将冬天留给我自己。”
我笑道:“呵呵,唱得不错嘛。”
“一不小心被你看出来了。”她说,“在酒吧里当歌手就是我的第二职业。”
我将音量调小,“给你一个建议,你完全可以把唱歌作为你的第一职业。甚至是唯一的职业。”
她摇摇头,“我可不想把兴趣爱好当成职业。如果两者统一,那岂不是没了业余生活。”
我说:“难能可贵呀,在现实生活中,你还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你这话说的我,好茫然。”
我笑道:“你不必茫然,你只需明白这是句好话就行。”
她笑道:“呵呵,好话就行。”
“你还真单纯得像个孩子。”
她脸色一变,“怎么?不是好话?”
她面露不悦,却又带着笑意。
我解释道:“好话是好话,我是觉得你衡量事物的标准太过简单。”
“简单就是负担少。这样才能轻松快乐。”
我说:“没有追求,才能轻松。没有欲望,才能快乐。”
她笑道:“欲望、追求不都是一回事儿嘛。”
“对。它们是一切不快乐的源泉。”
她说:“快乐是要付出代价的。难道你达到了追求的目标会不快乐?不可能。所以说,还是平常心的好。”
我说:“和我想的一样。”
她挪动身子轻轻的撞了我的肩膀,“知己嘛。”
路遇服务区,我把车开到安全区。
我拉上手刹,“要不要上厕所?”
“好啊。”
她下车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你不去?”
“我没感觉。”
“那我也不去了。”她拉开车门坐回来。
我说:“你去吧。难道怕我丢下你?”
她说:“说对了,你不跟着我,我没安全感。”
我拔下车钥匙,“一起去吧。”
下了车,才感到风的存在。猛烈的大风狂吹着空阔的路面,安全区外一辆车接着一辆车飞速的驶过。放眼周围,看不到一个可以比公厕高的建筑或植物。
她一手理着头发一手伸向我,“把车钥匙给我。”
我无奈的递给她钥匙,她欢快的跑向了厕所。我走进公厕外的大厅,透过玻璃看外面的世界,平静得像一潭湖水。因为没有能动的参照物来告诉我,屋外狂风大作,平静只是表象。
五分钟后,她出来了。
我说:“走吧。”
“哎呀!”她慌乱的摸上摸下,“要是找不到啦。”
我怔怔的看着她,“你再好好找找。”
她猛地将钥匙丢给我,“给你开玩笑的,哈哈哈。”
我说:“你的每一个玩笑都这么无聊吗?”
我径直向外走。
“等等。”她说,“你看这边。”
“不就是一面镜子嘛。”
“你快过来。”我迈开脚步走过来。
她掏出手机,镜头对着镜子,“来张合影。”
我在一边冲着镜子中的镜头勉强的笑着。
“你站的太远啦,再近点儿。”
我向前迈了一步。
“不是说你离镜头远,是离我太远啦,靠过来点儿。”
我又向左侧迈了一步。
“咔嚓”一声,“好啦,走吧。”
我们快速地跑进车里,关上车门,将寒冷的大风阻挡在车外。在看似平静的世界中有一个温暖的避风港,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我打着方向盘,开到正路上。
她翻着手机,“喂,你说分别之后这张照片算什么呢?”
“留念吧。”
她放下手机,露出无辜的表情,“也许再也见不到了,留念还有意思吗?”
我笑道:“你就当照片上的我,是你以前养过的一只宠物,小狗小猫都行。陪你度过了一段时间,想忘记的话就删掉照片。不想,就留着。但不管你删不删,宠物都不会再复活了。”
“哇,好残忍啊。”
我说:“人嘛,赤裸裸的来到世上,岁月会送给我们一些东西,然后再一件一件的夺回去。我们还得赤裸裸的回去。”
她举着手机冲着我一通乱拍,“我不想忘记,多拍几张,留念。”
我说:“高兴就好。”
她再一次伸出手,“拿出你的手机,我自拍几张,给你留念。”
“在后边,自己拿。”
她重复起刚才的动作。
车好像是在逆风而行。虽然在走,但能感觉到很吃力。路边一片荒芜的景象渐渐有了绿色,矮矮的小草贴着地面生长,微微抬头的绿叶被风狠狠地打在地上。再远些,有一片树林,伫立在蓝天与绿地之间。一辆装满货物的大卡车呼啸而过,而且轻而易举的超过了三辆小汽车。如果它放下“重担”,速度可与F1赛车相比。车,一如既往的向南飞驰。太阳缓缓的向西沉去。
她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这是你前女友的照片吧,长得真漂亮。咦?怎么全是黑白照?”
她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我。
我说:“没错,一年前她就去世了。死于一场车祸。”
“你不是说她结婚了吗?”
“那只是一种自我催眠的方法。她去世的前一个月,我们为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一架。她赌气说,她马上就要和别人结婚了。我也在气头上,便说随你的便好了。一个月后,就收到了她去世的消息。所以我说,自己要对自己负责,要学会宽恕与珍惜。”
她轻声说道:“对不起,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没事,都过去了。心顾当下吧。”
她低着头,“心顾当下,说出来很容易,做到很难吧?”
我说:“没有你说的那么难。”
“也对,一年都过去了。你的生活没有变化?”
我手握着方向盘,平视前方,“唯一的变化就是由两个人的世界成了一个人的天地。也无所谓啦,现在,不,遇到她之前也是。我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不必算计他人,更不必担心遭人算计。我懒得和人说话,也没人和我说话。因此变得少言寡语。我喜欢甚至是享受这种孤独的感觉,我站在大多数人之外,有种旁观者清的优越感。一个人可以很随意,很随便。而她,是唯一一个闯入我的世界的人。”
她起了精神,“她是如何做到的?”
我说:“她的内心和我是一样的。换句话说,她懂的我的世界,因此能够进入我的世界。”
她瞪大着眼睛,“我明白了。”
我说:“已经很长时间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还好,我毕竟没有丧失语言能力。”
她笑道:“你不是不想表达,而是缺少听众。对不对?”
我想了想,“嗯。”
车子驶进了另一个城市。绿化带上的植物安静地矗立在夕阳的余晖中,绿色与金黄色交织在一起。没费多少工夫,找到了一家酒店,将车停在地下停车场。
我们步行进入酒店,在一楼餐厅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然后坐电梯到九楼的房间。
我打开房门,递给她一把钥匙,“你的房间在对门,有事可以敲我房间的门。”
她接过钥匙,“这么早就休息?”
“对,我很累。”
“要不要出去转转?”
“不去。”
“不去。”
“我请你去吃大排档吧。”
“不去。”
“太无聊啦!”
“无聊就去睡觉。”
我关上房门,灯都懒得开。直接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一夜安眠,平安无事。
第二天早晨,我洗漱完毕。敲她的房门无人回应。我急忙跑到一楼大堂前台。
“昨晚和我一起来的姑娘呢?”
“凌晨的时候退房走了。”
“走了多久了?”
“大概一个小时了吧。”
我立刻办完手续,拿上自己的东西。出了酒店大楼。我站在空旷的大街上,茫然的看着四周。天空一如昨日般的晴朗,街边只有卖早点的人们在忙碌。找人的第一正确方法就是喊那个人的名字,可我忘记了她的名字。我无奈的在酒店周围转来转去,像是一个不知道丢了什么东西却又焦虑万分的人。也许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我匆忙地跑去地下停车场。途中,突然想起还没吃早饭,便在路边买了一个包子。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比较昏暗,我凭着记忆找到我的车子。意外地发现了她。她蹲在汽车与墙壁的狭窄地带,蜷缩着身体像只小猫。见我来了,抬起头盯着我。发丝凌乱模糊了脸庞的轮廓,满脸憔悴,楚楚可怜,让人顿生怜悯之心。
我解了锁,打开车门,并不问她原因,“上车吧。”
一条四五米宽的乡间小路,气温、阳光、风景都达到了堪称完美的程度。我降下车窗,让着暖意的春风吹进车里,路边建筑渐行渐少。此时只有远处几座稀疏的农舍。
我把包子丢给她,“还没吃饭吧。”
“你吃了吗?”
我摸摸扁扁的肚子,“我不饿。”
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呢。”
“所以你去找我的车?”我笑道。
她抓起昨天剩下的矿泉水,“我忘了你的房间在哪儿了。”
我说:“你原本就不该走。”
“谁让你昨晚不理我了。”
我说:“好,这算我的错。你不辞而别,做的对吗?”
“怎么啦?年轻人就是冲动。”
我笑道:“别人的冲动都要付出代价,而你很幸运的遇到了我。”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明白。”
我说:“不明白什么?”
“你是个好人,你懂得宽恕与珍惜,为什么你还会孤独呢?”
我说:“可能是我在逃避他们。生活就像一片飘落在河面上的树叶,随波浮沉,身不由己。但只要心灵能够有个可以寄托的地方,即使路遇坎坷,即使停滞不前,一样可以打起精神,从头再来。自从她去世后,那个可以寄托的地方也随之而去了。我渴望再次寻找到一个可以寄托的地方,但时间一久我便学会了一个成语,痴心妄想。”
“你是指爱情吗?”
我说:“不是,她带给我的不只是爱情。”
“那是什么?”她追问道。
我说:“她懂得我,并且能够主动的了解我。”
她说:“信任,的确可以寄托。”
“我宽恕并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可这不是相互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面对这种不平等的待遇,我只好逃避。”
她叹息道:“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
我说:“逃避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办法了,而是一种习惯。”
她笑道:“好奇怪的习惯,还好我没有。”
我也笑道:“我也不想培养你养成这种习惯,所以特意挑了条近路,中午就能到你父亲家了。”
她先是一惊,再是大喊,“我不要!”
她气得双手击打着椅背。
我说:“逃避不是办法,你总要去面对的。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可以讲讲你们父女间的矛盾了吧。”
她无法更改现行路线,只好安静下来,“我们之间其实也没有太大的矛盾,只不过是因为时间和距离让我们产生了一些隔阂而已。”
“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呢。”我说,“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血毕竟浓于水。你不想他,他准会想你。至于宽恕与珍惜,根本谈不上宽恕,你应该珍惜。”
“能不能多转几圈再去他家?”她仍然企图改变现实。
我加快车速,“珍惜最怕的就是迟。迟了再去珍惜,意义可就不大了。”
“真理总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我听你的。”她说。
“这就对了,可别学我。”我说。
“你能不能等着我,我们一起回去!”
“一起回北方?”
“嗯,或者再多去转几个地方,然后再回去。”
我笑道:“好啊。”
中午,在她的指引下,到了她父亲家的家门口。一座颇具复古的老宅子,两扇朱红色的木门被岁月夺去了色彩,略显斑驳。木门上的门环更是经不起岁月的洗礼,锈迹斑斑。门两侧的石狮子历经风雨,饱含沧桑的注视着不变的方向。
我停好车子,“下车吧,别让他等的太久。”
她不说话,默默地下车,再默默地关上车门。迈着轻松的步伐走向老宅。
没走几步,蓦然回头,“一定要等我。”
“嗯。”我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小玉。”
“小玉,记住了。”
“等我!”她再次叮嘱。
我说:“好,我等你。”
2014.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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