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千年

2008-06-07 15:12 | 作者:晨暮随心 | 散文吧首发

漫步在阆中古城狭长的街巷,时光仿佛游历了千年,思绪也随着脚步越行越远。

古城四面环山,一江之水柔绕三方。古城的街巷横平竖直交错延伸,街市、民居虽历经千载,却大多遗留着唐宋时期的风韵。其间,一砖一瓦朴实而典雅,池台花木淡雅而优美,回廊亭榭古意盎然。轻扣一扇妙笔窗花,仿佛就会传来那飘忽不定的历史回音,带你穿越时间的隧道,感受自然与人文和谐统一的至佳境界。

凝望着历经岁月的老房子如水墨画般重重叠叠的向前铺陈,古旧的气息从连绵的青瓦和雕花的门楣上淡淡飘散,人的心境也被这古朴的印象涤荡得愈发空灵而淡远。

此刻,闭上眼,回望千年,寻着古人那飘逸的脚步,历史的悲欢离合都在千年之外寂寞上演,你的前世也在时空的变幻间,与这古城有了某种生命的关联。

抬眼一瞬间,长街尽头迎面而来的可是那唐宋的学子?萧瑟的风中,那张俊秀的面庞上残留着深深的倦意,青衫长袖随风飘舞,夤诵读清苦无涯,或许唯有怀中紧抱的书卷和风雨中如花的灯火才能给那颗年轻心灵温暖的慰藉。十载寒窗苦读,我不知道这清瘦的身影曾多少次穿行在这悠长的寂寞街巷,那顶破旧的油伞下所苦苦支撑的是博取功名、扬名天下的深切渴求,还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美丽幽

阆中状元之名香传千载。唐代,尹枢、尹极兄弟双中状元,时称“梧桐双凤”;北宋时,陈尧叟、陈尧佐、陈尧咨兄弟三人,两状元一进士,父子同朝,一门显宦,世人传为佳话。文化气息浓厚的阆中,至今留有贡院、状元洞、将相堂、锦屏书院、文庙等历史古迹。在古老的院落里,你仿佛就能听见千年之前的朗朗读书声,嗅到那阵阵浓郁墨香。然而,金榜题名、衣锦还乡的热闹景象背后,你可曾看到,多少科场失意的青容颜孤独的守望着千年老街上的一方长天,在久远的岁月中流逝得了无痕迹,一如那撑伞抱书前行,消失在萧瑟风雨中的清瘦身影……

出城一路迤俪往北,让我们沿着杜子(杜甫)的足迹,从古城的街巷走进一个盛世最后的光亮里。

对于阆中的滕王阁,我本不打算游历,那不过是唐高祖李渊第22子滕王李元婴“宴饮歌舞、狎昵厮养、田猎游玩”的场所。然而,我终归还是去了,只因为那里有“诗圣”杜甫写下的《滕王亭子二首》、《玉台观二首》等著名诗篇。烟雨朦胧中,仿佛是他引领着我重游千年故地,登临君王台榭,饱览远山之间的气象万千,领略柔水之滨的一碧千里,在摩崖石刻的铁划银钩间与大唐飞歌狂放同行,和宋时婉词醉卧风月。

古往今来,多少显赫一时的王公贵族在历史的纷乱中灰飞烟灭,一介布衣寒士却因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唱而百世流芳。历史有时候就好似一个独具匠心的戏剧大师,用特有的方式把世俗加以嘲弄,对风雅予以歌颂。由是思之,一座历史建筑,是谁修建的已不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否传承了历史文化的无限生命热力!那让人魂牵梦绕的滕王古阁与其说是李元婴的滕王阁,不如说是王勃、杜子、放翁的滕王阁!

历史翻过唐宋的一页,让我们乘坐时光的机器回到元末明初的古城院落,《古乐府》中的一个传奇故事正在这里被重新演绎。

看啊,夕阳晚照中的古城街巷里,一位12岁的美丽少女——韩娥,正手捧一束娇艳的野花渐渐走入我们的视线。

相传韩娥3岁丧父,7岁亡母,从小寄养在成都度缘叔父韩立家。此时正值兵荒马乱,叔父将她女扮男装,改名韩关保。也就在这一年,她拜红巾军将领罗甲为义父,并随罗甲征战四方。她在军中精明能干,办事得力,很受义父喜,待如亲子。韩娥平素举止谨慎,晚睡早起,衣不解带,以致在军中数年众人皆不知其女儿身份。直到义父罗甲亲自为她主办婚娶,她不敢不从,婚后异榻而眠,不敢说出自己的秘密,“妻子”和“岳父母”皆指责韩娥不义。若干年后,韩娥的叔父母终于向义军首领讲述了侄女女扮男装的真情。此事在军中传开,大家十分惊异,称颂她为当代“花木兰”。明永乐7年刘维德撰《韩娥传》,家乡阆中建木兰庙(在今木兰乡),其子在新都南关外赤岸山建木兰寺,以纪念这位蜀中“花木兰”。

想来韩娥的内心该有多少的苦楚啊。小小年纪随义父从军,终日身处风餐露宿的军旅,拼杀于血腥的战场,任何人生的苦难不过如斯。也许,她曾在疆场飞马驰骋的刹那把柔美的目光投向路边的鲜花,在枕戈待旦的梦中依稀记起父母的慈爱面庞,或者在号角连营的清寒夜晚,独坐山岭,遥望一轮孤月,无限怀念儿时欢乐的情景。然而我相信,当韩娥再著女装的瞬间,世上应该没有一朵鲜花比她绽放得更为娇艳。那一刻,她一定在心中吟唱起清丽的女儿之音,梳弄着久已忘却的女儿心事;那一刻,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历尽重重磨难后再度被真实的还原,所有的美好又重新回到柔柔心间。

韩娥飒爽的英姿永远被定格在历史的画卷,时至康熙年间,从遥远的西域边塞蹒跚走来一位垂垂老者——麦加城穆斯林华哲。阿卜杜拉希。他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为的是实现心中一个执著的夙愿:将伊斯兰教的信仰传播到更为广阔的地方去。当这位慈善的老人在阆中古城的大街小巷虔诚的宣讲伊斯兰教教义时,却因为相貌的迥异被当地人视为妖魔鬼怪。人们用木棍驱赶他,朝他脸上吐唾沫,他却坚毅如故的传播自己的信仰,任微风把脸上的唾沫吹干。

这位老人用尽心血终于完成了毕生的夙愿,将伊斯兰教传播到了更加遥远的地方。他去世后,被安葬在了阆中古城东郊蟠龙山南麓的巴巴寺,这里遂成为伊斯兰教嘎德耶教门穆斯林的东方圣地,每年都有大批的教众前往拜谒朝圣。

巴巴寺院内外古木环绕,郁郁参天,竹、柏、楹、桂将寺院掩映在翠绿之中。寺内建于清乾隆年间的砖雕水磨照壁堪称一绝。其壁身饰有浮雕、圆雕、镂空雕等技法的花卉、林木、竹菊和山水亭阁,虽历经300余年风风雨雨,仍完好无损。大殿为阿卜杜拉希的墓室,寺顶为典型的阿拉伯式圆顶建筑,如若苍穹。门窗、栋壁、顶楣雕琢精美,彩绘贴金。大殿后为花厅,辟有画堂,古朴明洁,藏有许多明清大家书画、碑匾真迹。

伫立在阿卜杜拉希的墓庐前沉思,我想这位老人该有多么坚定的信念和宽容的胸怀啊!他的内心一定宁静如同麦加圣地的广袤大漠,一切误解和侮辱在他宽广如大海般的胸怀掀不起丝毫的波荡,他的虔诚足以感化人世间最冷漠的心灵。今天,当人们来到巴巴寺内,300多年前老人那平静而虔诚的诵经声音似乎还隐约回荡于寺里的赭柱青门之间,在冥冥之中引导着众生走向那致纯致善的精神圣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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