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薄凉的香

2013-08-28 16:44 | 作者:散文吧网友 | 散文吧首发

(临,剔透凝香)

老家是我跟临唯一能见面的地方。

临,是我的朋友,一个只属于那段时光的玩伴,他找不回来了,我也找不回来了。

他像一个火柴人一样,一点火苗便能燃烧得通亮。

那个时候,我就是他的小尾巴,因为跟着,能玩儿好吃好,还会给我擦满脸的灰尘。

我喜欢他,这个顽皮细心的哥哥。

临有一个日记本,他为它取名叫眼睛,很小的时候,临的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个黑色好似邮册一样的笔记本。他给我看的时候,我抬着头,小小的眼睛漆黑得就像这个本子,装满了神秘的光。

它能做什么。我问临。

它是最好的朋友。他紧闭着双眼跟着柔和的风微醉在这晴朗的下午。

然后,他告诉我等我上初中跟他一样大的时候,他也要送我一个这样的本子。

临说蓝色适合我,黑色不适合女孩儿。

临喜欢教我钓虾,爬树。

我喜欢跟着他摸鱼,划船。

临喜欢直直地望着远方,可我不喜欢,这样他就会忽略一切,包括我和他自己

稻田是记忆里闪过最多的画面,不平坦的田坎走起来总是得小心翼翼,对于被滑进过田里的我来说,最害怕下天走在一根一根泥泞的稻田小道上。

那些极不规则的图形远远地看像是一幅油画般,秀气简单,但我从未欣赏过,临说它们是有生命的精灵,在他看来,我们才是被控制的。

临不准我像他一样可以自由自在地在溪里一上一下,游移穿梭。

我只能静静地让他把裤腿给我挽起来,乖乖坐在小石头上,用脚打水。

临说等我大一点,他教我。

临会故意潜下去,然后突然冒出来吓我,我知道他会冒出来,但总是会被吓哭,这时候他竟会笑得很开心。

溪水漫过我的双脚,清凉沁爽。

(临,明媚如水)

一晃四年,我真的初中了。

他十八岁。

四年,每一个假期我都留在了家里,渐渐淡忘了老家的稻田,草溪,蛙鸣,竹排,还有临。

那个拥有独一无二的月光的小村庄一直在原地流浪,每一年只是徒增了些寂寞和荒凉而已,它不曾呼唤过本属于它的美丽,因为它知道山的那边那些漂泊的美丽会被点缀的更加灿烂。

那个寄存我童年片段的小村庄无时无刻不在衰老,无数坚硬荒弃的半截泥墙依然高昂起头,守护,这是它们彼此的约定,似乎要伴它暮年时送走最后一次呼吸。

阴沉的天打在车窗上也阴沉了我,有些害怕和激动。

姐带着我回到了老家,真是一个熟悉陌生的地方。

我想,我变了,他也变了。

我提着包上楼时,姐笑着对我说,我刚给婶那边打电话了,她说薛临在家的,说是临一会儿就来。

我怔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只隐隐记得他的笑容。

临,该有多高了啊。

临,该是怎样一幅模样了。

临,该跟大人一样言谈吧。

八月的天总是亮闪闪的,让人有些晕乎乎的,不敢太过活泼,蝉鸣高高挂在树梢从未停息,这就是的歌唱,我站在窗边,突然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闯进我的视线,我赶紧收网。

临,他的步伐匆匆,一直低着头。

他真的变了,我依稀感觉到了。

一会儿就能听见他跟姐说话的声音,略微厚重感觉踏实。

下来啊,薛临来了,妹。姐说完便去了厨房。

哦。我脑子一片空白地挪着脚向楼下走,谁知他却几步跨了上来。

突然,一抬头,眼神撞上了临。

还是如缕春风一样,只是现在的他多了些成熟和腼腆,我朝他微微笑了笑,不知是尴尬还是害羞。

眼睛是心的窗,他知道。

但这扇窗却会让心回不了家。他告诉我。

我不懂他,他的世界太过沉稳,但不是波澜不惊的。

坐在溪边聊天的时候,总不知聊些什么,从哪儿说起,跟以前一样,他脱了衣服一跃栽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太大了,冰冷的水雾朦胧在眼前,迷糊中他问我,会不会游泳。

不会。老不在,我没机会碰水。

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临以为我早学会了。

你哥哥没教你吗,是在等我教你啊。他笑着从水里冒出来,只是这次没吓我。

我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感觉闻到了里熟悉的泥土青草味,临见我不说话便用水泼我。

快叫师父。他快速仰起头,突然手从水里甩出来,我惊喜地大叫了一声师父。

临一只手抓着一条鱼,就在溪边烤熟了。

我说,临,以前吃东西你会用手把鱼刺给我捻出来再给我吃,我是吃了多少你手上的细菌。

他嘴角歪了一下,那你不也吃了。

我说,为什么你会带我一起玩儿。

临看着我笑了,光从斑驳的叶缝中洒下来点在他的微笑里,格外温暖舒适的感觉。

临递给我鱼肉,很香很嫩,只是吃着少了些味道。

临说,你每年假期才会回来,我不跟你玩儿,不知道会野成什么样,就是说你还要好好感谢我,给你的童年那么多的彩色,不然滚到溪里没了都没人知道。

我想了一下,也是,村里的女孩儿们都乖乖待在家干活,或是守家,只有我这种疯扯扯的才会每天闹着赖着临陪我玩。

还有,这里的东西你都很好奇而且好骗,带你玩比较亲切。其实我也想过,要是临是我的哥哥,我一定每天都很开心。

我斜了他几眼,继续吃鱼,他弄了些青果给我,他家碗口粗的青果树前几天被一阵怪风吹断了两棵,

他说前几天把那些撒落在地的青果担到集市上卖了,今天刚闲下来。

第二天,临很早就来接我了,他说了要请我到他新家坐坐,要介绍嫂子给我认识。

初见时,我咧着嘴吃着临给的青果,他家的青果又大又不涩,吃完嘴里总是有些甘甜的味道,就像以前那股白泉水,甘甜爽口,顺过喉咙,甜到心里。我见到了院子外被风推到的青果树,依旧枝叶茂盛。

第一次见雪儿,我很喜欢她。她的眼睛总感觉装满了溪水,清澈柔软。

只是她不太说话,让我有些不自在,她像临一样,看向远方的时候就会连自己也忘了。

雪儿摸着高凸的肚子站在院子里,有时候气氛安静地让人发麻,我坐了一小会儿便说谎说姐找我有事儿回去了。

临对雪儿说了几句话便来送我,我并不惊奇临有孩子了,村里没出去的孩子大都 十八九岁便有了孩子,姐就是二十生下了那个淘气的侄子。

假期快完了,姐也带着我走了,回家了。

临说会送我。

临告诉我,你下次回老家来打个电话,我可以来接你们,不然修过路了姐也可能会找不到。

姐记下了他的电话号码,抄了一份给我。

他高挺的鼻梁将整张脸的线条刻画得很清晰,我在车的反光镜里看到他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我们。

那是记忆中临最青春的时候,像颗漂亮的星星悬在我的脑海里,他给了我最真实的映像,一颗星星的优雅和尊贵。

(临,彼岸无花)

又是一个四年,我十八岁。

爷爷去世,年时我跟着 大人们回到老家举行葬礼。

都说落叶归根,爷爷就希望死后能安葬在老家背后的那块他离开了二十年的土地里。

临和他的家人们都来帮忙了,临的儿子四岁了。

一开始,按照习俗,血清关系的家人都不能沾荤,只能每天吃素菜。

临给我们做饭,很好吃,连挑嘴的伯伯也能吃的很饱,我们几天没吃过油。

几年未住人的老屋有些潮湿,棉被也早就发霉了,床也坏掉了,寒里的老家不仅荒凉更是冷到了心窝里,看着大家都放下自己的事儿,贴心贴肺地帮我们料理爷爷的后事,顿时有股浓烈的暖流。

我被安排和哥哥一起 跪,大人们没日没夜地做事儿,再来跪夜身体会吃不消。

膝盖搁在凹凸不平的泥巴地上,确实是别有一番滋味。

临拿来他的棉衣要我和哥哥跪在棉衣上,他说膝盖肯定会肿,到时候要注意保暖,夜里温度会骤降的,他把三爷的厚衣被留给了我和哥哥,他带着儿子回家了。

凌晨他就又来了,他说现在事儿多,能做就多做点,后面就轻松些了,我都怀疑他是否睡过觉了的。

爷爷葬礼过后,他留我和哥哥呆了几天。

临来找我和哥哥的时候, 手里多了一个蓝色的笔记本,白云朵朵嵌在海蓝的颜色中,特别可。他递给我,突然脸上多了一丝无奈

本来说好的你上初中给你的,所以礼物迟到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没事儿啊,不过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请我吃青果。我很怀念那时的青果,那时的阳光,那时的味道,那时的临。我看似很有理,但哥哥一直在旁边撇着嘴笑。

临拍拍他的背,走吧,今天就在我家吃饭。

嫂子这次生个女儿的话,你就一男一女,幸福哟,临哥。我哥话多,一路上好像只鸭子一样说个不停,真好意思说临,他比临小两岁,女朋友都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

临的手艺真的很好,加上乡村味,这顿饭吃得很香,我哥一下桌就到处去拜访了,他已经十多年没回老家了,雪儿早回了娘家养胎。

临,你的日记本还用吗。

那本啊,早就写满了,现在没那习惯了,偶尔闲下来写写,你呢。

我没写,不想。

我希望你能好好静下来写,不管是记录还是废话,很多事情是欲言又止,有个那样的习惯总是好事,当一切都不安静的时候,它能让你安静下来。临的眼神有些飘忽,让人总想抓却抓不住。

你为什么放弃大学回家养鸡。

这几年发生了太多事儿,我无力处理,我念书,家里雪儿和孩子怎么办。

哦,我是在想,你要是念书,以后肯定很有前途,你这么能干。

是吗。他又开始直直地望着远方了。

他给我看他的本子,我也很不客气,我对自己的不客气丝毫没有感觉太唐突。

——追随时光的脚步,却是曾经将我狠狠束缚,日升月沉,昼夜轮回,一个有韵律旋转的世界,永远不会因为特殊而给予更多······

我的心咯噔一下,这些,熟睡的字是装了多少伤感,这几年,他真的变了。

——我似乎离这里越来越远了,陌生地让我想逃避······

临有些发白的脸显得憔悴,为了爷爷的事儿,他几乎没怎么休息,他躺到了床上,双手抱着后脑勺,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深邃的眼睛里游动着一条鱼,鱼的名字叫阴郁。

我已不忍再看下去了,这些本子承载了他愈来愈强烈的悲伤

(临,雨雾朦胧)

临,你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故事。我很好奇,却不敢问得理直气壮。

他无奈地冷笑了一声,不留痕迹的笑,高挺的鼻梁在阳光的映衬下散发着一种无畏的气度,却又似乎那么容易消失。

一会儿临反应过来,皱皱眉,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四年前,母亲生病住院输血时他才知道,他不是是薛家的孩子,他本姓王,从某种角度说,临竟是我的远亲,当年王家为了还债将他抵给了薛家,薛家膝下只育有一女并无儿子,传统思想作怪,无儿对不起老祖宗,便给他改名薛临,做了薛家的儿子。村里大都姓王,薛家老父算是外姓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了,这事儿便渐渐隐瞒了下来。

临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荒唐之事,我就是拿来做交易的,没了价值就不是个人了吗。他很激动。

我一直听他说着,感受着他所有的情绪波动。

后来这事儿便传开了,薛家和王家也因此矛盾直升。

临满脸伤心地告诉我,当时搞得他就像一只被取了珍珠的蚌,被遗弃在街角,呆在那儿静静地望着光消失的尽头,无能为力,最后精疲力尽。

王家来争论临该改姓王的时候,在医院里气晕了薛母,临很气愤,对着亲生父母大声叫到,当初你们宁愿抵我来还债再去赌博的时候就该想得到,你们不仅输掉了我,也输掉了你们的尊严,对不起,请记住我叫薛临。

他们始终是你的生父母,你该理解他们当时的状况。我想不通,临的心没有那么冷漠。

临很认真地看着我,许久才抖出几句话,你不了解,他们要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一个姓氏。当初我也努力说服过他们,我愿意为他们养老,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可是他们却说不改姓,就不承认我的存在,不见我,不让我进王家门,这些话是在这个点上该对儿子说的吗,更何况我没有亏欠过他们,是他们亏欠我的。

后来薛母病情加重,出院后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这下在各方谴责和压力之下,王家终于不敢再闹腾了,风波稍微平息了一点。

你知道吗,我恨王家的人,恨我的生父母。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紧紧的。临继续说,我觉得我很幸运,因为生在王家,长在薛家,我的父母对我实在太好。

额······我望着他不知所措,也说不出话来。

你别害怕,我又没说你,你们跟他们不一样。

我还是没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薛母)走的时候,我就在病房门口,所有的所谓的亲戚都来了,我却一直没有勇气进去,只有安静地坐在走廊上。当时就感觉像从前,被年轻的父母玩弄般抵押和抛弃一样。

生命就如一粒沙子,一旦掉落,就再也找不回了。所以我能做的就是祈祷,至少她能再看我一眼。临的眼角有些湿了,我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脆弱的一面。

好一滴破碎的泪。

他所愿告诉我的都说了,不愿说出来的一定是难以启齿的。

我不会再追问也没有评论事好事坏,因为我跟他的经历比起来,没资格。

手里握着的面包料太丰富,当香味扑鼻时,无数人垂涎欲滴,可抢到嘴后却似乎因过期难以下咽,变味后的面包于是遭与唾弃。临说,他不想做这一块面包,他从未想过在整件事情中做主角。

世上最复杂的不是物质而是精神,感情世界,迂回转折,流离叹悔,无一不是令人恼令人躁的。我只想安安心心护好自己的家,就算过去那么不堪一击,也不想失去薛家这份宝贵的亲情,血浓于水不异乎也押在那么一个情字上,舍得舍不得,我选择舍得。

墙上错乱莫名的符号似乎动了起来,我走不进临的内心世界,我无法去探险,他的世界就像这串串符号一样顽皮奇妙,充满了沧桑,也充满了活力,更充满了禁忌。

临说,比起贪婪的人我并不贪心,比起心如止水的人,我又太过贪心,以前总想着年轻闯闯总是好的,现在却奢求本分于一心,心安过日子。

一句到处可听到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就太繁冗,我不能理解。

临也说我理解不了,现在的我就像当初的他。

我害怕一种沉寂的气氛,从小就害怕。

顿了一会儿,临说,不说话我就唱歌给你听。我知道他也在尽力打破这种令人不安的气氛。

临的歌声有着强烈的穿透力,带着充实和沉稳,他的歌声或许是我儿时记忆的摇篮曲了,无论何时某地,只要想唱,总能拼凑出几句。

溪水哗啦啦,漫过小脚丫,我的小阿妹,等着哥哥背······他编的小曲儿总会成为孩子们欢快的歌声。依稀的模糊的清楚的片段都浪潮一般涌进我的脑袋。

我还能想起那片青葱的阳光下,荡漾着临清澈的笑容和甜甜的歌声。

临转过身对我微微笑了笑,我没事自己写了一些小曲,给你听听。他便走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吉他。我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朋友送的。他似乎知道我的惊奇。

这是我无论怎样都想不到的,临竟然会弹吉他。彻底地让我感觉到他的改变。

冬天的蹂躏下临的手干裂得厉害,我想得到这段时间这些年来他的劳累和辛苦,那是一双爬满世事的手,一双风雨里划过的男人的手,起皮的地方还磕着小茧包,粗糙却十足的干净。

临不怕脏却爱干净,他说爱干净的人才能有一颗干净的心。

我知道他说的并不仅仅是一种习惯,更是一种品性。

临,你说的话总是充满魔力,把我深深吸引,如果你是一个诗人,我会醉倒在你如诗的梦里吧。

(临,飘逸隐约)

临唱着歌,我听着歌,指尖旋转的音符溢满整个房间,暖了这个冬季

临说,你给我写词,我来唱。我缓过神来,答应了。

临说,名字叫黑夜星心。我点点头。

我说,还有什么要求。他歪着头看了看我,没有了。我感觉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打住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写就写吧,我不会拒绝他。

黑夜星心

倾听一切变得安静

落墨染黑的声音

绽放得太吃力

悄悄地等待我走进

呢喃星光错过相惜

依稀偶遇的回忆

扶摇得很动听

融化在有你的呼吸

忘记该忘记 就如一颗沙粒

黑夜的星 驻足微光浅浅的宁静

习惯了有你 每天都是天晴

黑夜的心 温暖天空朦胧的秘密

倾听一切变得安静

落墨染黑的声音

绽放得太吃力

悄悄地等待我走进

呢喃星光错过相惜

依稀偶遇的回忆

扶摇得很动听

融化在有你的呼吸

忘记该忘记 只能停在这里

牵牵念念的声音 渐渐开始结冰

习惯没有你 一个人的黎明

悄然隐没的铃音 随风孤单飘零

花光了所有力气 只为冲破囚禁

第二天,我给了他这首歌词。

第四天,我走了,他很抱歉不能唱给我听,因为养鸡场突然忙起来了,他没有时间编曲。

是的,没有时间。我相信他,还会回来的,老家是我们的根,年时就会有机会了吧,我很期待他唱出来。

并不是渴望它有着盈灵一样的旋律,月露一般的曼妙,我只希望听听儿时的记忆,能有一直珍藏的意义。

我在等待。没有期限的歌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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