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四同志

2013-07-30 15:01 | 作者:樵夫 | 散文吧首发

聋四同志(小小说

■樵夫

那些年,汉江平原上那些泛着碧波溢着绿浪的庄稼,凡是能上嘴的东西,既要防止牲畜糟踏,更怕有人偷。一到未秋初,队里都得选派一些洲佬棍。

聋四两岁那年得脑膜炎留下了残疾。你喊收工,他会听成刮风。只能说几句囫囵话,而且有点结巴。已经二十老几的汉子,还是光棍一条,没有任何拖累,自然是洲佬棍的最理想人选之一。

这年,玉米秀出流苏般的暗红与白金色的胡须时,队上派聋四看守石家滩那片杂交高粱和苞米地,百十亩的秋地一眼望不着边际儿。

人说,耳聪目明,这聋四虽两耳很背,反应比较迟缓,但属后天的病,一双眼却滴溜溜的,很有神儿。

这天,队上的女社员在紧挨苞米地的棉花田里锄草,不时地就有三三两两地钻进苞米稞里去“方便”。聋四就远远地盯着,只要看见苞米天花杆狠劲晃动,就断喝一声闯了进去。大姑娘们吓得像惊悸的雀儿“叽叽喳喳”地散了去,那些婆娘们却嘻嘻哈哈一边给聋四挤眉眼,一边不慌不忙地把掰好的苞米棒子直往怀里揣。聋四高举着木棒威逼她们,“把苞米棒子倒——倒出来!”那些婆娘们索性毫不忌讳地敞开褂子,露出两个乱颤的奶子,臊得聋四捂住脸逃也似的跑出苞米地。棉花地里、苞米稞里就涌出了一阵阵“哈哈哈哈”的浪笑声。

聋四再转回去看时,苞米地里就狼籍一片,除了几滩湿漉漉的尿迹外,就是东一堆西一堆的苞米衣子。他顿时傻了眼,忙急急火火地找队长反映。队长瞪着眼睛,聋四挎了裤子连比带划地操着村妇们的动作,嘴里还“嘶——嘶——”地弄出尿尿的声响来。队长不知所云,头摇得像拨浪鼓。聋四就拽着队长到苞米地里去看现场。队长明白了几分,就大声呵斥,问:“哪个搞的,哪个搞的?扯球蛋!”聋四就指着棉花田里的那些女人,“栓柱家的,二狗的婆娘,还有——”队长一巴掌煽了聋四一个趔趄,“究竟是哪个?”聋四,“她,她——”的没个完儿。队长嘻嘻哈哈地迈着个八字步走了,丢给了聋四一个背影。

六、七月的天,地里烤得就像一个大蒸笼。聋四咽不下这口气,就成天猫在地里,想抓个现行。不一会儿,一群割草的半大小子见四周无人便饿狼扑食般冲进杂交高梁地“呼啦啦”地砍开了。聋四怒吼一声奔过去,老鹰抓小鸡似地捉住一个小不点儿,连同糟踏的高梁穗子一起,拎到了驻村工作组里。工作组长小白一咋唬,那个娃儿就一五一十地供出了同伙。收工时,工作组立马召开社员大会进行了公开处理,扣了各家的10个工分。末了,小白同志还号召社员们都要向聋四同志学习、向聋四同志看齐,维护社会主义集体利益。

打这以后村上的大人娃儿都管聋四叫“聋四同志”。

又一日,轮到妇女们到棉花地里打枝摸丫。女人们前脚进苞米地,聋四同志就后脚跟着去。女人们挎了裤子,丢给聋四白生生的屁股蛋子,聋四就嘻笑着掏出雀雀来比划,女人便大惊失色“啊哟”一声,撸了裤子手忙脚乱地窜了出来,大骂聋四“缺德鬼”“阳寿的”“断子绝孙的家伙”。那些跟腚的小不点们也扯起嗓子远远地唱着:

豌豆角——蚕豆角——过去过来摘几个;

洲佬棍——莫打我——给你的娃儿带两个。

聋四反正也听不见,呲着牙、咧着嘴看着那些娘们阴笑,“看哪个狗日的谁再敢搞破——破坏!”

晚上,聋四回到家里,他娘操起扫帚劈头盖脸地追打他,“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聋四脑门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拱一拱似的,“谁让那臭婆娘偷——偷粮食。她们吃了,大伙儿吃——吃球去呀?”

娘瞅着晒得像黑牯牛似的儿子,眼前就潮湿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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