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窗口

午后的暖风柔软得像团棉纱，夹杂着一股股甜甜的滋味，将二楼窗口那条淡蓝色的窗纱轻轻掠起，像一团袅袅飘动的蓝云。可是，久久不见窗纱后那双眼睛，那双慈祥而又略带凄苦的眼睛。

“每天他总是在那儿冲我招手的呀。今天……”我在楼前踱着步，暗自思忖着，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将脚下的一块石子踢到远处的花坛边……

那是个星期天的早晨，我和肖旋在楼前打羽毛球，不小心把球打进二楼的一个窗子里，那窗口前正趴着一个老头，远远看去，只觉得他很瘦弱，两只眼睛像铜铃一般大。

他并没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冲我们说：“小伙子，好球呀！你们上来捡吧！”

肖旋一听，吓得溜了，没办法，我只好壮足了胆子来到他家。那间房子很小，家具什物都异常简陋，惟独窗口那条淡蓝色窗纱显得格外别致、素雅，但跟整个屋子相配，又是那样刺眼。我的目光终于落到老人身上，惊异地发现：他竟然坐在轮椅上！

“喂!你的球在门后!”他伸出干枯得像树枝一样的手指，指了指门后。眼睛似乎比刚才更大，流露出一丝笑意，却丝毫掩饰不住眼底那团灰蒙蒙的雾气，样子很吓人。我捡起球，转身想跑掉，那轮椅却“吱吱”地动了起来。

“小伙子!”我转回身望着他，他脸色很难看，“哦，我是说你能教我打球吗?我……很寂寞……”他说话显得很吃力，语调异常低沉，两只手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像是怕从上面摔下来。

“哦！你一定疯了!”我猛地转身冲下楼。

此后。每当我和伙伴们在楼前玩耍时，二楼的窗口总会探出那老人的头来。他呆呆地望着我们，眼里满是凄苦的神情。

渐渐从大人那儿听来，他姓范，自从得病不能动弹后，儿子更嫌弃他，把他独自留在这儿，自己另过了……于是，我又格外地怜悯他，开始理解他的目光，觉得欠了些什么。

一天，我从这里过。听到一阵苍老的声音：“小伙子呀!”抬头望去，淡蓝的窗纱后又是那双熟悉的眼睛。

“范……爷爷好!”我也为自己这一举动感到吃惊。只见他呆呆地看着我，眼瞪得更大，闪着异样的光亮，颤抖的嘴角向上牵动着。我不知那是哭还是笑，只感到那是一种心灵的慰藉。我明白，我在安抚因失去爱而痛苦不堪的心灵。从此，我每天都在窗口前跟他挥挥手打声招呼，而他也总是朝我慈祥地一笑，挥挥淡蓝的窗纱，或是丢下块糖什么的。他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奇异的光彩，像是在追寻以往的什么。可今天……我伸长了脖子又一次张望，仍不见那双眼睛。

后来，听人说他死了，让儿子气的，临死还睁着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

我想象不出那是怎样一种目光，只感到我的眼泪在向外涌，然而又说不出为什么。只感到失落了好多好多……

又一次来到熟悉的窗口，却不见那飘动的窗纱，只有两扇窗子紧紧关闭着，将一切化为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