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我走出屋去，在蒙蒙的雨烟中独行。这雨，你根本就无法看到，它没有形态，没有声响，它无处不在，象雾，象风，抚摩你的脸，湿润你的头发，而不久你也就会感觉到衣服渐沉，原来也是被它弄湿了。

我来自另一个城市，在这儿没有朋友，没有亲戚，有的只是失眠和想念。于是便走，漫无目的地走。人多的地方是不去的，恋人手牵着手在你跟前，而你独自徘徊，不仅破坏了人家的情致，也会让自己伤心。

雨，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弥漫着。这样的雨，很自然地就让我想起塞北的雪来。那雪，打在脸上是冰硬的，而这江南的细雨，是温暖的，羞怯的，像初恋人的手。

穿过一大块农田，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乡下。这儿已经远离我所住的城镇，细雨笼罩着，乡村现出一片淡淡的忧郁。有几串鸡鸣，又有几声犬吠。在这个下着雨的晌午，住在小村里一家围座或聊天或打牌甚至拌嘴，那都该是有福的。

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饭馆。因为细雨，所以没有人来。我进去，一位少女迎上来，她是纤细的，眼睛清澈而单纯。是了，因为这种雨的浸染，所以才有这么潮湿的眼神。我感动了，我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道鲫鱼汤，并且嘱咐：“时间一定要长，熬成牛奶样的最好。”听出了我是吃汤的行家，少女用那双饱含水份的黑眼睛向我说：放心吧。汤终于端上来，的确很好。我便独品，汤鲜美，甘醇，真是人间佳品。这时候，如果能有位知交坐在对面，我俩一边闲话，一边品汤，再来一盅黄酒，那该是多么地惬意！

无意中，我又被感动了。少女正斜倚在门槛，那双黑的眼望着远方。远方，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无法看到的细雨在飘。在飞，在流，在舞，又在升高，在融化。我猜想，少女对着这伤感的细雨，她可能是想起了童年，想起了母亲，想起了爱人……或者，她根本就什么也没有想，只是莫名地忧伤着，憧憬着，或者快乐着。

是了，这是至美的一瞬。

我没有惊动她，把该付的饭费放在桌上，然后轻轻走了。天色还是那么有点暗，我又听到几串鸡鸣，几声犬吠。经过一些人的家边，会听到大人说话声和孩子的稚嫩的歌声。

我是一个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