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骓怨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题记

秋风萧瑟，残阳沥血。

刘汉大军自九里山追击项王，声动天地，气振寰宇。楚歌四起，十面埋伏。暖营帐内，已是血染珠帘，佳人声销。旦日，项羽佩剑跨驹，率廿八精锐突重围，陷大泽，困乌江，知回天无力，遂策乌骓于江筏，即仰天长啸，自刎而死。乌骓见之，痛哭不已，亦投身乌江。

乃至南宋，乌江年年泛滥，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张天师骑鹤至此，设坛祭法，乃知乌骓阴魂不散，于斯为患，遂召之而来，叹曰：“君乃良驹也，吾尝慕君之千里，仰君之忠义，怎么知君竟甘自随青云，于斯处虚度千百光阴。君不见玄德之的卢，云长之赤兔，此悉后起之秀君此举何故？”

乌骓嘶曰：“吾之不散，心有冤屈，必当昭雪。”

天师问其故，乌骓长叹曰：“霸王乃人中龙凤，非池中之物。自幼随叔起兵吴中，即有万夫不当之勇，经天纬地之才，叱咤风云，逐鹿天下，问当时之势，舍他其谁？昔霸王钜鹿一役，破釜沉舟，九溃秦军，杀苏角，掳王离，令诸侯膝行而至，莫敢仰视。昔霸王率三万精锐，以一当廿，大破刘汉大军，塞濉水而不流。足下知之乎？”

天师应曰：“是也。”乌骓愤然，“恨天地不分好歹，错勘贤愚，扼霸王于乌江，付江山于刘邦。刘邦一介布衣，市井之徒，文不能提笔，武不能开弓，贪财好色，何能君临天下？”

天师言：“君之言差矣！高祖乃仁慈忠厚之士。虽文不能提笔，然有张良萧何之辈，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故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举；虽武不能开弓，然有韩信樊哙之帅将，胸蕴雄甲百万，故能背水布阵，垓下困敌；虽有贪财好色之小弊，然能任人唯贤，从谏如流，故能约法三章，封钱宝于库府，还军灞上。”

“既两邦兼有文韬武略，天公何必抑楚而兴汉？”

“只缘项羽无德而不立也。”

“非也，项王乃大丈夫。自起兵吴中，身七十余战而不败，后值兵败，围困垓下，虽江东多俊才，不忍以千万人性命成一人帝业，刎颈而去。其气贯长虹，旷古铄今。虽易安婉约，怀千转柔肠，亦不禁长啸‘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此等爽情，岂曰无德？”

天师驳曰：“项羽有德乎？昔其步白起之后，坑秦军二十万，此曰不仁；杀降王子婴，此曰不义；刺怀王于江南，乱臣犯上，此曰不忠；占关中而自王，此曰不信。其凶残暴戾，东烧阿房，西屠咸阳，致流血飘杵，民愤遍地。昔其驱韩信，逐陈平，疑范增而不用，致使左右无人，君臣离心。人心尽散，寡助之至，楚安能存？”

乌骓默然。天师云：“孔明有管乐之才，却以忠而垂名；云长有狼虎之勇，却以义而流芳。人之在世，以德行为本，项羽舍本取末，乃自取灭亡也。故项羽之败，非败于文治武功，而败于其之无德而不立也。＂

话毕，乌骓魂飞魄散，乃堕轮回。

渐秋风萧瑟，残阳沥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