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房里传递的温暖(二)

路上的行人都纷纷探过头去，然后报以不屑的微笑。噢，琼瑶剧啊。这年头的孩子，真够大胆的。

夏冉的背有些微驼，他听着澄秋的话定住了。那样子，远远看去，就像一位历尽沧桑的老人。澄秋有些心酸。她用尽全力，一直向夏冉跑去。

“夏冉，你真TMD的不识好歹！”澄秋狠狠地瞪着夏冉，有种不可违抗的气势。

夏冉抱着肩，眼中有着怒火，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呵。终于爆发了。怎么不继续？”

澄秋一个耳光“啪”地扇了夏冉一个巴掌，嘴里骂咧着粗话：“我告诉你夏冉。你别这样拽地和二五八万似的。你也不要以为你心里的那点心思我不知道。我也告诉你，不就是没有温暖吗？温暖丢了以后再找不就得了。你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夏冉真的发火了。他红着眼，透着诡异的色彩，冲澄秋吼道：“你没有资格说我。你们TMD一个比一个肮脏。一个比一个恶心。”

澄秋愣住了，她沉静地说：“我哪里脏了？我哪里让你觉得恶心了？”

夏冉沉默。

澄秋的眼中有着不耐烦，她冷眸凝视着夏冉：“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靠。说就说。大家都是人。你刚才凭什么那么吼那个收银员。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一个打工的，她也不容易。你是客人你怎么了，你无缘无故干嘛骂她！”夏冉气急。

“我没有骂她。”澄秋突然出声反驳，有种失落感伤的情绪。

夏冉怔住了。

“我没有骂她。”澄秋蹲下身子，把头埋进手臂里。抽搐着。

“诶。喂，你怎么了？”夏冉看见澄秋这样，慌了神。

“我也是农村出来的。这个世界的冷暖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骂她。我只是急，只是急啊。”澄秋有些茫然，冷暖？！

“喂。你起来好不？那些大街上的人看过来你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夏冉拉了拉澄秋的衣服。

“哦。”澄秋冷静了一会儿，用手擦了擦眼泪，又是笑容的站起来：“夏冉，请你相信，世界上还是有温暖的。”

“世界上的温暖早就被那些人给破坏光了。”夏冉执拗地反驳着澄秋的话。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不相信温暖这一说？”澄秋有些头痛的皱眉。

夏冉看着澄秋，沉默。

都说摄影师有种魔力，能够定格时间。能够将一秒钟的美感延长至二秒钟。最后，犹如泡沫一般“啪”的消失。空留有时间的定格。

夏冉的故事缓慢而又冗长，澄秋听着仿佛时间就定格在他叙说故事的那一刻。

“你想听我讲一个故事么？”

“嗯。”

“永远说不清的故事。”

“嗯。”

我是个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我的母亲是一个很冷漠的女人。因为我父亲的原因，她对我很是冷淡。我曾经无数次听见她在睡梦中默念着我父亲的名字。然后就是一阵咬牙切齿地咒骂。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一声声咒骂是有多么地刺耳而难听。

夏冉，你这个混蛋。你不得好死，你全家死光光。你留下的孽种你自己收拾。

夏冉，你这个王八蛋。你死出去那么多年为什么你还不死回来。那个所谓的儿子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

“诶你知道吗？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懂。即使那个女人那么咒骂我该称为‘父亲’的男人。可是我却一点都不恨她，一点都不恨。我恨那个男人。那个恶心而又猥琐的男人。”他说。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噢麻木了吧这孩子。澄秋想。

有的时候很是无聊，有的时候很是可怕，有的时候我被我母亲给揍了的时候，这些时候，我才会想起那个男人。

我在想啊，想啊。想他的样子是否英俊？他的手是否厚实滚烫？他的性格是否豪爽不做作？他的怀抱是否宽敞温软？……慢慢的，想着想着，我会开始沉醉。人都是这样的贱啊，首先都往很美好很美好的方向去想。然后摔了下来才知道疼。抽痛。

想到最后的时候，突然会冒出来一个想法：现在他的身边是否有女人存在？

呵。很是讽刺。你们不会懂的。

“夏冉你想你母亲么？”

“想啊。很想很想。想念她的手。一双农村妇女的手。很是厚实。很是粗糙。然后打过来的时候，老茧擦过皮肤会引起尖锐的疼痛。但是却有着另类的滚烫。”

“夏冉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家里？”

“你说，那是个家么？”

“夏冉你打个电话回去好不好？”

“不了。家里没有钱，安装不起电话。联系不上!"

“那么你们村子有谁有电话呢？”

“我二姨吧。她是村子的通讯员。就她家里有电话了。”

“喂。找谁咯？”

“我是夏冉。我找那个女人。”

“冉娃子咯。你咋说话的。那个女人是你妈！”

“你只要告诉我她在不在就好！”

“冉娃子，你还是回来说吧。电话里不好说话啊。”

“……”

夏冉挂了电话。他看着澄秋，有种无力感。

“夏冉，你怎么了？”

“二姨说，让我回去。”

“好吧你回去吧。”

“你说回去的路在哪里呢？”

“夏冉，路，还是要自己走下去的啊。”

“我想……”

“嗯？”

“回家。”

人似乎都是这种有些恶心的动物。只有到了犯了错误之后才知道不应该那么做，只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

呵。生活所迫！

夏冉的家是在一个贫民区，那里给澄秋的影响总是乱七八糟的。果然，苍蝇很多，在围绕着垃圾盘旋着，雨下了之后，垃圾里的异味经过分子运动传到澄秋和夏冉的鼻子里。夏冉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说：

“你看，即使是再为干净的雨，下到这里总是会脏掉。”

“呵，世界上哪里有干净的雨水？那些都是骗人的。世界本身就是个垃圾场。我们只是里面那毫不起眼的小垃圾。”

“真是可爱的解说。”

夏冉笑笑，看着澄秋，眼中有着温情。

“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澄秋。澄澈的澄，秋天的秋。”

“噢。原来世界上还有澄澈这个词语啊。”

“是啊，原来还有澄澈这个词语啊。”

夏冉和澄秋就这么一直走着，一直走着，夏冉想啊，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该有多好。如果没有尽头该有多好。他实在不知道这么去面对那个女人。可是，世界上的路，哪里会没有尽头呢？就和人生一样。人老了，走不动了，然后这条人生之路也走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