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的春天

序章：

在赵宋铁骑的又一轮猛攻之下，金陵那历经万载沧桑的玄铁巨门，终于随着一个叫做“南唐”的国家一起，支离破碎。

当时，你李煜却一直站在金陵宫门之前，看着赵宋的南征部队在统帅曹彬的管理下，秋毫不犯，你终于发出了微笑，那是一种包含着淡淡的无奈、心满意足、历经苍茫之后的疲倦……这些微妙的情绪在那复杂的微笑里边。

你少有地用皇帝的威严压下了躁动不安的部下们，不顾元老大臣们的反对，说：“投降。”

大臣们哀嚎痛哭之声不绝于耳，国丈在宫门外哭着，说：“皇上，我们可还有二十万战士呀！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天空上，乌云滚滚。

闪电盘旋轰下，击地过后，化作电龙羽蛇，肆意地飞舞。

借着一闪而逝的光芒，所有人都安静地看清楚了你阴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仍旧只是淡淡地重复：“投降。”

你提着南唐的最后一壶美酒，醉醺醺地走遍了你的皇宫，直到在娥皇居住的宫殿外，看见了昔日你和她一起种下的那颗尚未成长便已经枯老的梧桐树。

梧桐叶飘到了你的肩上，你转头去看它，却触动了最初的少年情怀。

那时候，你还是南唐太子，你携一把自己写上《浪淘沙》的折扇，也是在一个江南小镇中，邂逅了你一生至爱。

仰头直灌。

你醉了。

一：随军北迁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南唐文武百官以及南唐国君李煜自己，都将在宋军的押送下前往汴京面圣。

但是，如果有心人仔细找找，在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之中，少了那个擅于吟诗作对、填词做赋、拥有母仪天下之威严的江南第一美女，南唐国后，娥皇。

让娥皇在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侍卫统领保护下，成功地逃出被宋军包围的金陵，是李煜在金陵城破之后，仍能保持淡淡的微笑的原因之一。

曹彬起着高头大马，身上威武之气肆意地飘荡在空气的每一处，所有人都不敢直视曹彬炯炯的目光，因为那种目光直视人的心底，令人下意识地回避。

包括李煜，李煜仍旧着装华服，起着南唐名马，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沉默寡言，虽然一直淡淡地笑着，但是，他的内心深处究竟是怎样，就连曹彬也不知道。

队伍停了下来。

眼前摆着李煜最害怕的事实。

娥皇、侍卫统领两个人在翻过山丘才能够看到的地方等着，李煜回避不及，只能起着马先奔了上去。

侍卫统领的佩剑，由李煜赠予其保护娥皇的江南名剑已经缺了几道口子，那副号称江南最坚固的盔甲的头盔，此时已经不知去向，只有侍卫统领的那头凌乱的头发挂在身后，他的战甲业已缺了一些李煜不知道的零件，泛血的剑身，触目惊醒的潮红，不难想象，侍卫统领为保护娥皇，已经不知道血战了多少遍。

娥皇还穿着那日常见的朴素衣物，一身素装的她，犹如出水之芙蓉，清纯靓丽，黑色的眼眸中包裹着似水的柔情，晶莹小巧的鼻子惹人怜爱，长长的黑色睫毛随着眼睛一眨一眨的，樱嘴微张，皓齿轻启，美妙之音如清波那般在空气中荡漾：“就算前方是地狱，我也要跟着你走下去。”

昔日小鸟依人般柔顺的娥皇，今时却是这般的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做错了吗？】

李煜在心中问着自己，但是现在他暂时抛弃了这个问题，他跃下了马，将娥皇揽入怀中。

侍卫统领的呼吸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止，他的身体借着铁质盔甲的坚固而站着，但是脸上竟是那满足的笑容。

二：宋祖太宗

汴河上叫卖声不绝于耳，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市集内车水马龙，氏族豪强的府邸门庭若市。

李煜只有在亲眼见到了汴京的繁华时，才明白了，赵宋对南唐的侵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南唐必败。赵宋就像毒蛇那般，而南唐是赵宋盯上的青蛙，任何在青蛙看来强有力的抵抗，对毒蛇都是微不住道的。

李煜携着娥皇站在汴桥上，过往行人的脸上没有对军士流露出任何惧怕的情感，反而有一种敬畏之情。看着李煜和娥皇一对玉人，所有宋人都不吝啬一个善意的微笑。

李煜和娥皇也微笑着给宋人以善意，在走到了汴京的皇宫之外时，看见的是赵宋满朝文武分裂宫门两旁，宋主赵匡胤就身着威严的龙袍站在那里，深不可测地笑着。

就连绝代风华的娥皇，也未曾让赵匡胤有一丝丝的惊讶，赵匡胤身边站着的女人，并不比娥皇差。

但是，赵匡胤身边的赵光义，眼睛直勾勾地贪婪扫视着娥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眸里满是那赤裸裸的欲望。

三：违命侯爵

此时正是早朝时间，处理日常事务之前，赵匡胤率先问道：“朕听说爱卿在金陵城破的时候，嘴角一直挂着一股淡淡的笑意，寡人思来想去，也未曾明白爱卿当日为何如此发笑？”

赵匡胤那充满威严的声音久久在金碧辉煌的正殿之中徘徊，赵宋的文官战将们只是莫不做声。

李煜从赵宋百官的眼里发现，百官充满对赵匡胤的敬畏，这是一种从心底的敬畏，不仅仅是靠严酷的刑法或是其他的什么就能够做得到的。

“回皇上，罪臣只是为天朝军队那无与伦比的战斗力而发自内心的臣服，世间诸国，无一国之军似天朝这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原来如此。”赵匡胤笑了起来，“朕尚有一问想问爱卿，金陵城破的时候，爱卿为何执意投降？金陵城内尚有二十万将士，足以一拼啊！”

“回皇上，”李煜眼中看不到任何的表情流露，“当时胜负已定，再战不过使宋、唐两国亿万百姓生灵涂炭、生死两隔而已。况且，大宋北拒契丹、刘汉，南征吴越。罪臣若做出殊死抵抗，可能会造成契丹、刘汉、吴越诸国联合攻击大宋，其三国中，又以契丹国力最盛，其时，可能会在此出现‘五胡乱华’之耻辱，即时，国将不国，而罪臣李煜也愧对华夏列祖列宗！”

一身白衣的李煜站在朝堂上，纤尘不染，令大宋双龙看不透他。李煜始终站在朝堂上淡淡地笑着，似水如波的眸子里，写满了温和。

“难得爱卿有如此爱国之情，朕决定封爱卿为我大宋的一等侯爵，领三千石俸禄，发配豪宅、仆从，官从右千牛位上将军，爵号‘违命’。”

四：龙逝龙生

就在李煜成为大宋违命侯的第二年，一个大雪霜飞的日子，宋祖赵匡胤与世长辞，据赵光义手中的宋祖遗诏，赵光义即位，是为宋太宗。

李煜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太宗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招娥皇进宫面圣。

所有人都明白，赵匡胤不明不白的死，以及赵光义不明不白的即位，一定有一种人为因素，但是，赵宋所有人都不敢言明。

从此，赵宋的违命侯爵府中，出现了一个借酒消愁，填词做赋，借以怀念故国、爱人的李侯爷，他的妃子，则是常常在宫中过夜。

五：不堪回首

李煜携酒独上西楼，抬头，月色如勾。举杯独饮，不多时，往事一幕幕地从心底涌起。

从，最初在江南梧桐树林之中的那场邂逅，到迎娶娥皇时，一同种下的梧桐之树，到南唐国破之时，娥皇宫外的那可枯萎的老梧桐树。

【它的叶子，不知道是掉光了，还是在往下面掉呢。】

剪不断，理还乱。

李煜的思绪长出了飞翔的羽翼，飞回了故国的江南，那个山清水秀、水出芙蓉、美女如云，就算用上世间所有赞赏之词，也不及它万分之一的美好的故乡，那个莺歌燕舞、纸醉金迷的南唐故都。

【但，当初国已破，又何必再回首思念故国呢？】

【自己在故国的春天里，那个平静的江南小镇上的梧桐树林之中，邂逅了娥皇。】

【算算时差的话，现在是故国的春天吧？】

【在这个故国春天里的江南小镇上，不知道，又是谁，邂逅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