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虫飞（３）

3.萤火虫有了希望

枯黄的叶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到了地面上。

我拾起这叶子。它已经枯萎了，蜷缩成一团。上面的脉络清清楚楚地分布着，我的手指抚过这脉络，感慨它曾有过的辉煌。可现在，它死了，只留下无尽的沧桑。也许，它只有死了，才会有更灿烂的生命出现吧。它好无私，义无返顾地走向死亡，把新生和璀璨留给它的朋友......

我将它轻轻放在花坛中，不让人践踏。让它化作春泥，去守护那些春天的花朵。我想，这也算是为它做的第一件事，最后一件事。

“干什么呢？”

我一惊，回头。原来是渺从。

她笑嘻嘻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人家林黛玉是葬花，你要葬叶啊？那你先改名为‘林黛玉’了，不然小心人家告你侵权。这可是人家的专利！”

我笑，又摇头：“我不是林黛玉啊。我是林何惜。渺从你开什么玩笑？”

“只是看你在这儿发呆，让你提提神。才吃了中午饭，就开始胡思乱想，不好哦。”

“你怎么又知道我在胡思乱想？”我问她。

“你哪个时候又没有在胡思乱想？”渺从递给我一个白眼，“你这次又在感叹落叶吧？大冬天你站在这儿不冷啊？”

真服了她。居然明白我的心思。只是渺从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没有把你当作我的知心朋友。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有十四岁，却有太多太多被人遗弃的经历。我不想再伤心一次。我觉得你是真实的，但只是感觉。我想要我能清清楚楚看见你的真实。对不起渺从，你的糖给了我很多温暖，可我却不能把你和知己画等号。对不起。

渺从又说：“回去了。今天中午的自习是我最喜欢的夏老师的。快回去，晚了我不甘心。”

我笑问：“夏老师？语文老师？你最喜欢她吗？”

渺从猛地点头，拉着我就向教室奔去。

到得恰是时候，刚进教室坐在座位上，铃声就响了。

门推开，夏老师抱着一摞笔记本走上讲台。

她笑着将前额的几缕卷发抚到耳后，然后在那摞本子中找出一本，又叫渺从把其余的发下去。

渺从自然顺从地发着本子，脸上笑嘻嘻的。

“我们现在看一看作文。”夏老师带着笑容说，“我看见了一个同学的作文，很漂亮......”

我觉得那种笑容好亲切，就像妈妈的笑一样。只是，妈妈好久都没有对我这样笑过了，好怀念。现在，妈妈总是板着脸，我真的好想问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再对我这么慈爱地笑一次啊？我看见了夏老师的笑容，我感到好欣喜，又好难过。

“让我看看她叫什么名字......林何惜......那个新来的同学吧......就是她的文章......”

夏老师的话让我吃了一惊。那是......我的？

“《如梦令》......”夏老师念着作文。

我有些像踩在云上，轻飘飘的，只觉得不可思议，那真的是我的！可是，怎么会。在这个班上作文高手应该是数不胜数，可是怎会读到我的作文呢？我似乎坠入了迷雾，脑子里像是乱七八糟的，又像是一片空白。

“觉得怎么样？”夏老师终于读完了。

我长舒一口气。

环顾四周，大家都在沉思。忽然，一直托着腮的渺从把手举了起来。

夏老师示意她发言。

渺从看了看我，又转过头去回答：“很忧愁。有自己填的词，我喜欢。还有一种感觉。”

夏老师笑了：“别吊我的胃口。什么感觉？”

渺从略一想，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不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有些做作！”

大家都一惊，原来是李佳。

她旁若无人地说：“中学生怎么会写出这种文章？明显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我讨厌！装深沉。”

渺从反驳：“我就不信你没有忧愁！什么装，何惜人本来就是特别敏感的！”

李佳冷笑几声：“是么？多谢指导。不过我就是讨厌中学生写这种文章！”

渺从回敬：“是你不喜欢，不代表人家写得不好......”

一直不说话的涵棋出来打圆场：”为一个作文吵架值不值啊。同学嘛，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

章涛跳出来：“奉天承喻，皇帝诏曰：谢渺从，李佳本无过节，只因作文一篇，所以吵架，故朕令二者不得再吵，否则就帮章涛打扫卫生。林何惜写的作文是罪魁祸首，所以命人将此作文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事后林何惜领回。钦此——”

我笑。

李佳问：“是不是还要说‘万岁万岁万万岁’啊？”

章涛答：“其实不用......”

渺从笑说：“你怎么说我和李佳在吵架？我们这个叫‘辩论’！”

章涛俯首：“多谢谢公指点......”

“好了，都吵到下课了！”

夏老师发话了。

“叮——”果真打铃了。

“夏老，你神了！”章涛一脸崇拜状。

“那是！”夏老师微微一笑，“林何惜，你和我来一下。”

我点头。

到了夏老师的办公室，看见了她的办公桌，收拾得真干净整洁。

“林何惜啊，你怎么会写出这样的作文啊？”夏老师问我。

我不知如何启齿，只好敷衍：“有感而发吧。”

夏老师点点头：“文笔不错。只是今后最好少写这种文章。写的时候，自己也很伤心，是不是？”

我“恩”了一声。

“记住：要快乐。”

我感觉心颤了一下。

“回去吧。”夏老师说。

也不知是怎么回到教室的，也不知是怎么回到家的。一切都好模糊，只记住了那句：要快乐。

萤火虫在飞，现在它是孤单的，但它已燃起了希望。所以它的那盏小灯，也变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