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青刀（连载小说《刑杀账单》第四章）

在铁军的后方城池，关隘城防之上，黄伞盖之下，卡尔烁司亲临督战。

大雾弥漫战场，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细霜直逼城中，遍体侵寒，站在一旁的郎中令花折扇忍不住担忧道：“皇上，霜雪已重，您龙体欠佳，急需调养，至于退敌之事，皇上无须担心，不如我们先回京都吧？等战事结束，臣下即刻回报。”

身着龙袍的卡尔烁司扬手摆了摆，沉声道：“折扇，贼人在幕原扎营多日，日夜叫嚣，怎奈我军中无一勇士可以将其逼退。”

言语中带着某种感叹，两眼望着城下猎杀敌将的白铠小将，心下稍稍平息，卡尔烁司续道：“朝无忠臣良将，既不能安邦，又不能定国，神京不定，都是朕的过错，贻害万民啊！”

敌国大军直指典雅，花折扇明白，卡尔烁司口中的神京不定，指的是内讧和外侵，皇权飘忽，国无宁日。

“君威在上，是臣等无能，不能替皇上分忧解难，臣下有愧啊。”关于内讧之事，郎中令不敢过多掺和，以免误了自己的大事，适得其反。

卡尔烁司闻言，蹙眉道：“罢了，这又非卿之过错，花爱卿不必自责，当务之急，就是如何破敌为好。”

眼下敌国大军锋头正健，步步为营，为官立命之本，就是顺卡尔烁司的意，解卡尔烁司心头之忧，似乎这才是他花折扇目前所要关注的主题，进言道：“皇上，二爷正在蓄积力量，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轻易反击的，二爷这招示弱骄敌的策略恐怕无人能敌，在二爷眼中，区区几个毛头小将也敢列阵，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眼看风火军中各部的将领一个个顺势倒下，心下兴奋，道：“战事马上就可以得见分晓，臣下恭请皇上先回宫中等候喜讯。”

“不然，幕原一役，兹事体大，事关国体，朕乃一国之君，君无戏言，朕允诺过……”话还未毕，卡尔烁司心下一惊。

前方，金戈铁马，却见那白铠将士纵马前行，蹄下雪粒翻飞。更吸引众人目光的是，小将手中精光激射，耀眼异常，一马当先冲入风火军中，劈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痕，只见他腰挂弓弩，手里精光聚敛，凝成一把罕见的兵器——歃血青刀。

刀锋正铿锵地拖过厚重的霜雪，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卡尔烁司心道：“此刀乃当年反隆族血役星球大战时，名剑山庄老庄主乾振卫的配刀，此刻怎会握在这位小将的手里？”

来不及多想，千军万马之中，白铠将士轻舒双臂，挥舞起来，人马辟易，宛如天神一般，大开大合，拯救苍生。

那一身明亮的铠甲，穿梭在万军之中竟是如此的醒目，冰冷的寒光穿过重重雾区落入圣母众将士眼里，宛如来自天外的希冀之光，给人勇气与力量，当下热血沸腾，士气大振，直呼道：“杀尽风火，还我平乐。”

苍白旭日道：“杀尽风火，还我平乐，不错。”当即，吩咐吴敬梓道，“判官，你与黄将军留守坚城，我率本部兵马前去助战。九天部的弟兄们，开城，迎敌，杀。”

高呼一声，苍白旭日从城楼弹起，飞身直下，铁军以白铠小将为目标，开始拼命地往撕开裂痕的方向发起强势攻击。

吴敬梓面向卡尔烁司，刚道：“皇上，苍白统领……”

卡尔烁司对吴敬梓道：“吴将军，前去支援的苍白统领身手也不凡啊！强强联手，何愁敌人不败。”

那道裂痕越来越大，越撕越长，风火盟军如海啸般死命的涌上来，想要维持住阵行。可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实在太出乎大家意料之外，骁勇无比，左冲右突，攻守兼具，所向披靡。

正在此时，越积越厚的霜雪似乎再也承受不住这强烈的杀伐之气，轰然炸开，漫天霜雾之下卷起了滚滚浓烟，深埋的尘土被片片撕开，天地间顿时模糊一片。卡尔烁司精神大振，直起身来，双手扶住冰冷的城墙，欲言又止。

云层的上方，平空响起九月的第一声惊雷，两道闪电划破了霜雪的天际，如长龙般直落风火大军主帅的牙帐，电光火石间，一声霹雳巨响，震彻战场，地动山摇，紧接着圣母铁骑趁势大呼：“杀、杀、杀！”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与雷霆声势相应，更是气势如宏，声声在耳。白铠小将的身后，圣母铁骑九天部的弟兄蜂拥而至，杀意正浓，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溅三尺。

两军会战，拳拳到肉，刀刀入骨，战场上的搏杀，血肉相拼，九天部的弟兄和白铠小将下了狠劲，风火大军被这强势震撼，对战不了一阵，军心自溃，开始混乱，四下逃窜。

卡尔烁司立于城池之上，纵然自己身经百战，戎马半生，却不曾如此骁勇善战过，看到眼前一片混乱的景象，也不禁呼吸加重，心潮澎湃，回首立派身边的使者宋玉，道：“宋爱卿，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军中小将，有高世之才，朕要召见他，速去，召其来见。”

宋玉道：“皇上……”

卡尔烁司立即道：“不必多言，朕还是朕，传旨便是。”语气之硬，不容置疑。

“诺，微臣即刻去办。”宋玉恭然应允，方才退下。

花折扇看着宋玉渐行渐远的背影，转身对卡尔烁司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皇上阅人无数。”

花折扇伸手指着万马之中穿梭自如的白铠小将，一粒雪花落在他的指尖，悄然化开，却依然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满脸喜悦道：“皇上，我军有将帅之才，真是可喜可贺，着令其率领王师，以治伐乱。外有二爷出谋献策，不出半年，天下平定矣。”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卡尔烁司轻轻一念，目光回转，语气平和道，“折扇，你想骂朕又不敢直言，近些年难为你了。”

花折扇低首，不卑不亢道：“皇上贵为一国之君，乃天之骄子，臣下纵然斗胆，也不敢触怒龙颜。”

话毕，尾随使者宋玉前去，拦截道：“宋玉宋典客大人，你我同朝为官近百余载，现今圣上龙体欠安，急需调养，听御医详明，当今局势，水火不定，圣上不宜御驾亲征，以免动了肝火，伤及脾肺，但圣上还是来了。至于退敌之事，军师早有详密布署。”

似乎还有话要说，但终是不提，掳起长袖，探手囊中取出两锭金光灿灿的宝贝递予过来，恭维道：“宋典客大人，此事关系重大，都得看你的了。”

朝廷的官制体系，自古有之，虽然层出不穷，但基本上是异曲同工，出入不大，宋玉的使者身份，既是典客的一种射影。

使者与典客只是称谓有别而已，其责职不变，主要负责国家的外交事宜，同时负责内部少数民族的事务，与花折扇郎中令身份同级，位列九卿。

宋玉端详了一会儿那两锭价值不扉的黄金，别有它意道：“郎中令大人，你这是，提携玉龙为君死，报得黄金台上意，这是臣之本分，至于这黄白之事，我看还是免了吧？”

同为官场中人，宋玉的拒绝，花折扇自然知道问题之所在，有软肋，就能把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很坚信这句座右铭。

天下没有不爱财之人，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包括拒绝花折扇的宋典客宋玉，花折扇又取出两锭黄金一起奉上，道：“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区区几锭黄金自然上不了台面，时下正是风云巨变之端，你我同僚，乃一殿之臣，情如兄弟……”

还未待话续完，四锭宝贝已转入他手，花折扇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说得没错，但今时不同往日……”

见宋玉已将那宝贝收入囊中，花折扇心下宽慰，没有往下说去，改口道：“宋大人，速去速回，不送。”

宋玉回道：“花大人请回。”

宋玉刚走几步，仿佛被冻住一般，脊背僵硬了数秒，方才领悟，踱出城外，不断摇头唏嘘，自言自语道：“金银果真是万恶之源，善恶之间，眼下满城风雨，该叫我何去何从？”雾下鞋印蹄迹纷繁如织，旌旗残破，尸陈满地，惨不忍睹。

只身出城，逆风而行，宋玉喃喃自语，无数雪花打在他的鬓角，他的每一个脚印，将会被载入帝国的史册。

冷冷的雪，在他的身后，下得如此的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