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光里的妈妈和布鞋

2018-07-19 13:33 | 作者:老痞童 | 散文吧首发

俗话说:“鞋子合不合脚,只有穿的人自己知道”屈指一挥,我穿布鞋的历史已有40多年了,妈妈、布鞋、油灯和那单调青涩,却又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永远是我乡愁里不变的主题。

如今,大街上流行的各式各样的名牌皮鞋,自然吸引了我,于是便买了一双,走路的感觉也很有派头,再穿上西装,系上领带就更气度不凡了,可新鲜了一阵,便念念不忘我穿惯的布鞋,那种既轻又软的感觉是任何皮鞋也找不到的感觉。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老家农村无论是成人还是小孩,穿的大都是手工做的布鞋,衣服旧得实在没法穿了,就把补丁一层层拆开,把有用的地方剪成一块块的碎布料.家家都有针线箩筐,里边装满了剪裁缝补衣裳剩下的布片或布条,老家的人们管这些东西叫“衬布”那铺衬五颜六色,薄厚不一,颜色不一、新旧不一 、 衬布积攒多了,就找个太阳毒辣的日子,把木板或木桌支在院子里,用铁锅调出热气腾腾的魔芋浆糊,把新一些的布料和旧一些的布料错开,将厚一些的和薄一些的摊均匀,将碎布条一块块、一层层粘起来,在太阳底下晒上几个小时,就成了厚实硬邦邦的“硬布”。如果遇上阴天,就拿到火炉上或热锅灶上烘烤,那硬布成色也不差?做鞋前,先找村里的巧媳妇,按脚大小,先在大龙竹笋脱落的笋叶上剪出底样,然后把这笋叶鞋样缝在硬布上,唰唰几下就剪出鞋底、鞋帮,然后就可以做鞋了。

那时乡下孩子很少有鞋穿,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非常破旧,七八岁的男孩子天还羞怯怯地光着屁股,只有过年时候才有新衣服穿,谁要是再能穿上妈妈做的新布鞋,准会挺胸阔步,在寨子坑洼蜿蜒的巷道里走去走来,尽情地炫耀一番。我妈妈一生勤劳,做一手好针线活,那时老家山村实在太贫穷了,杂粮混合野菜勉强能填饱肚皮,更不用想会有钱买新衣服穿,买什么都要票据,最多时每年每人又一丈多布票,少则只有五六尺,不过无论怎么艰难,每年到过年妈妈都会给我添置一件新衣裳或是一条新裤子,做一双或圆口或方口或尖口的布鞋。

妈妈做的布鞋伴我度过了艰苦确不失趣味的童年,懵懂而又好奇的少年,憧憬却又无奈青年......多少个月光青灰朦胧,灯光橙黄摇曳的晚,妈妈把纳鞋底的绳扯得很紧,牢牢地、细妈妈的手却留下了永不会愈合的裂痕;妈妈从种大麻、拨麻匹、搓麻线,再把生麻线用土碱水煮制成熟麻线,然后再一针一针地缝进鞋底的过程深深的刻印在我的心田里。

看妈妈做鞋,是我童年记忆里最为鲜亮美好的风景,纳鞋底、上鞋帮是既细致又累人的活儿妈妈总要用一块布包着鞋底纳,想方设法不把鞋两侧的白布弄脏。夜深人静时,妈妈坐在小方凳上,弯腰弓背,时而用锥字锥,时而给麻线上蜂蜡,一手攥住鞋底,一手用力拽针线,指掌间力气用得大、用得均匀,纳出的鞋底就平整结实,自然就耐穿、那动作,轻松自如,透出一种娴熟、优雅之美。那针线密密匝匝,稀疏得当,松紧适中,大小一致,煞是好看,纳鞋底的时间长了,手指会酸痛,眼睛会发花有时妈妈手指麻木了,一不小心就会扎着手指 看到妈妈滴血的手指,我很心疼,便安慰她道:“等我长大了,挣钱买鞋穿,你就不用吃这苦了,”妈妈微笑着说:“等你长大了,有媳妇做鞋了,我就省心了。”望着鞋上密密匝匝的小针脚和妈妈那疲倦的眼睛,我激动不已,多少次我听着油灯芯热爆的噼里啪啦声,那熟悉的麻线抽动的嗤嗤声,渐渐进入温柔缥渺的乡。

后来,我中专毕业了妈妈硬要为我做布鞋时,我和父亲、弟妹都一个劲地劝她说:“参加工作有了工资可以买很好看很结实的的胶鞋与皮鞋 ,就不要做了!”可妈妈总是不吱声,悄悄地邀约左邻右舍的大妈大婶一起仍执意地为我做鞋子,到我动身的时候一共做了两双,而且是用新布做底的毛边底,撑得我不大的背包鼓鼓囊囊的,让我好一阵埋怨,就这样妈妈还是没忘了叮咛我:“不够穿了,写信来,妈给你带去!” 。

岁月无情啊!一年只不过是一次花开到花落,30多年弹指一挥间。老实说,在阿佤山生活的的悠悠岁月里,我除了雨季或开会出差穿皮鞋或胶鞋外,平时就是穿妈妈为我做的布鞋,于是,穿布鞋的习惯始终改变不了,而年年使我感激的是:我年年收到妈妈为我寄的布鞋:而我压根儿没有在信上说要布鞋,一定是妈妈估摸到我怕说了给她添麻烦,所以总是隔不到几个月就为我寄一双布鞋来。看着这一行行细细密密的针脚,我总会想起妈妈坐在昏黄的油灯下为我纳鞋底的情形,于是,时时激励我做人做事要脚踏实地,站得正走得远,在挥泪告别故乡到沧源阿佤山工作生活的苍苍岁月里,挥不去的是妈妈为儿子做的一双双又轻又暖又耐穿的布鞋,每当我穿旧一双布鞋时,我总是尽最大的限度继续穿,从不轻易换上一双新的。而每次收到妈妈为我做的新鞋时,我的心里总是充满一种幸福感,我总是将鞋面贴在脸上,那软软的绒毛仿佛儿时妈妈的抚摸,似乎又看到妈妈那期待的目光。

对镜感叹,那个曾经的青葱少年,已年过半百,满脸皱褶,一头银霜,真是流年如水啊!在改革开放40年来的今天,山村人的生活从温饱步入了小康,我的日子也比以前宽裕滋润多了,觉得妈妈不该再为我继续做鞋了!八十多岁的人,她已老了。如今,世上的鞋子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各种质地、品种、花色、样式应有尽有,但让我久久难以忘怀的,还是童年、少年时代穿的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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