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Ⅲ]

[第三节]

而程浅却对牢我的眼睛，我观察到他的拳握了又松，这是他内心慌张的表现。如此看来江湖上的传闻都是真的，他并不如我猜测的那般身怀绝技。如果他当真是顶级的高手，那么今天泄露给我的弱点未免太多。并且他实在是那么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我心中暗想：这样的人，如何统领江湖。

不同于我的猜度，他却在我望向他的一刻红了眼睛。他说：“就是你没错。你没有死对不对？”我心中暗笑，这番的痴情，终究会毁了他的光耀前程。而后我告诉他：“我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但肯定不是我。”意识到那人在他心中的份量，我突然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趁他愣神的功夫，我略施轻功便想离去。我并未低估他，却低估了他的护卫，转瞬间，一把冰凉的刀已经架上了我的咽喉。

剑拔弩张的时候，程浅却突然笑了。他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想要逃离我的身旁，即使以死亡为代价。”雪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如鹅毛般铺天盖地地覆盖了眼前的庭院。程浅仍立在阑干边，头发眉毛很快被染成雪一般的白色。他唇色偏紫，身体也开始有些摇晃，却仍死死盯着我。

“你有寒症？”若是一般人，雪花落到发上应当很快融化，可是他，连眉上都开始有聚集的雪花。

他不回答，眼睛却愈发得通红。最终，他转过身道：“放她走吧。”

在我离开的那一刻，我听到他的呢喃，他轻倚在阑干上反反复复地说这一句话。

[云若，你怎么可以忘记我。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回到小木屋后，我呆坐在桌旁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对于程浅，一向自信的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一来，他的手下实在是厉害，虽然我已经是江南最顶尖的杀手，可是今日却两次差点丢了性命。最重要的是，对程浅这样的男人我实在是下不去手，如果我去杀他，他一定不会还手。因为我有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孔，因为我在离开的时候转过头去看他，却看到他坐在积雪的走廊上哭的像个孩子。

火炉边，程浅从梦中惊醒。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做着这个梦。稍稍调整情绪后，意外地发现流叶不在身边，平常自己睡觉他总不肯离开半步以防不测。而今天却连人影都不见。[其实那个家伙，应该比我更放不下吧。]程浅关好门，向柴房走去。推开门，点上灯，果然看到流叶坐在角落里。

“我刚刚又做那个梦了。”程浅在他旁边找了块地方也坐了下来。

而身边的人影丝毫没有松动。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不能忘记以前我们三个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不能忘记那个冬天云若被带走我们一起去找她。如果当时不发生那些事，我们现在大概也不会在这里吧。云若她离开我们，大概有四年了吧。这些年，我每晚都做梦，梦见她临走前对我说的那句话，她说，即使她死了都不会原谅我。流叶，你说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转过头去看从小到大陪伴自己的伙伴，却看到流叶捂着脸的手上满满的泪水。这个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冷面杀手，每次提起过去的事情，才会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不知沉默了多久，流叶闷闷地开口：“你今天不应该放走那个女孩。你知道的，她不是云若。如果不是我在，她会要了你的命。”

灯光里的程浅看不清表情。[其实你也下不去手吧，如果是其他人，即使没有我的命令，你也不会给她活下来的机会。]

娘来的时候我仍然坐在桌边，她对我这样的反应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只是问：“失败了？”

见我没有回答，她又接着说：“我要你加入天逸门。”我诧异地看她，但她却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表情。

[程浅他不会让我加入。]

娘终于正眼看我，她说，他会。随后脸上浮起冰凉的笑意。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