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什么救你(1、2)

2017-04-26 11:57 | 作者:自然 | 散文吧首发

我拿什么救你

题记:久处浊境,怎能不伤,我拿什么救你?可怜赤心不逢时,枉教热血西风冷。谁人知伊鞠躬瘁,悲天长啸为怒声!

第一章

“讨厌的政治学习又开始了!”老师们私下里骂道。

每年八月二十日,教育局都要安排老师进行集中培训,学习各种制度、条例、聘任要求,一直要持续到三十日。

这几天天气异常闷热,人们都说是秋后母老虎,会议室没有空调,老师们个个热得直摇头,拿起报纸扇个不停,没有人愿意记什么鬼笔记。

过了三天,校长忽发善心,让总务处给大家买些西瓜,降降暑热,老任领了圣旨般赶紧去置办。

次日早上,老任从乡里拉回一车西瓜,先给校长家记丈人家放了些,再给几个副职和总务主任家放了些,赶在十一点会议结束时来到学校。

学校有二百多号人,发放时你拉我挤,你替我签字,我替你抱瓜,每人五个,大小自选。

一凡和智勇是同一教研组,又是同学,平时关系挺不错,两人拿了袋子也装起来,抬回宿舍。

二十四日早九点,大会照常进行,会前校长一句话说得大家象吃了苍蝇一样,心里直难受,“有人没有一点素质,竟然多抱西瓜。”教师们你看我,我看你,会场在极乱之后又极静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丢了脸的老师们回去都会数西瓜,直呼“糟蹋人哩”!

一凡和智勇数了几遍都发现他们两多抱了一个西瓜,脸红带烧直到脖根,心想:“算了吧,又不是成心的,以后千万注意。”

学习的最后一天多半是自由活动,来不来不打紧,有的老师就去外面喝酒聊天,一凡和智勇吃饭时也喝了点酒,走到楼下就听见有人议论,“你轻轻的,在乎那个西瓜,丢人现眼。”

他们一打听,才知道老任当时发现他们多抱了一个西瓜,马上就给校长告了,一凡就去找老任,说:“不就一个西瓜嘛,又不是故意的,咋值得向校长说,还在会上臊人,没事找茬嘛。”

老任仗着资格老,又握一定权力,看不起一凡和智勇,便指着鼻子骂了一句,话音刚落,一凡就是一拳,把老任打得鼻血直流,脸红肿了一片。

学校乱了,校长惊了,老师们哑了,智勇晕了。

学校召开校长会,全干会,通报事件,并要求一凡和智勇每人交一千元罚款,否则,不予聘任。

一凡一出校门几个月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智勇一切按学校要求办了。

开学伊始,学校就组织了所有教研组组长、年级组长对智勇连续一周听课,智勇在巨大压力下,有时语无伦次,每节课下来都是一身汗,晚上老做,梦见自己高考,考题一个都不会。

这年节,有人得到了一凡的消息,他在省城一所高中应聘,混的还不错,但学校里谁也没有碰到过,智勇也没见到一凡。

本说打架一事与智勇并无多大关系,领导们却把气全撒在他身上,为了保住在县城工作,方便照顾孩子,他忍气吞声,总是努力把一切做到最好,省得别人找麻烦。

由于父母都是农民,经济作物价格浮动很大,要保证经济宽裕难度很大,妻子在乡政府工作,当会计,平时不在一起,里外全靠智勇一个人打理,孩子上幼儿园,总问东问西,父子俩性格大不同。

一个学年度结束了,智勇所代班成绩还不错,一个第二,一个第三。

又一轮聘任开始了,虽然智勇的课讲得还不错,学生成绩还可以,但由于西瓜事件的影响,每个教师都知道他在领导心中的地位,使得在聘任结果公布前智勇心里很不踏实。

他找到高一年级组组长赵乐,赵乐四十过头,智勇之所以选择一年级是因为课外时间充足,可以照顾孩子上学。

赵乐对智勇说:“我刚从乡镇高中调到咱们希望中学一年,今年才当组长,其实还是主管领导张副校长说了算,我不能把自己看得太高,如果领导不同意,怎么和领导搞好关系?你最好找张校长说说。”

智勇心中没底,于是买了三百元的超市购物卡,来到张校长的办公室,张建刚,三十五六岁,学校第二副校长。说话间,顺手拉开抽屉,把购物卡放进去,张校长似看非看,也没说什么,寒暄几句,智勇就出来了。

两天时间太难熬了,谢天谢地,智勇被聘任为高一年级7、8班物理教师兼8班班主任,紧张繁忙的一学期又开始了。

眼看就是春节了,一凡突然出现在希望高中,而且开了一辆崭新的丰田车,先找到智勇,两人两年半没有见面了,有着说不完的话。

一凡对智勇说:“干脆明年你也去省城应聘,好歹比这破学校强多了,不仅教学环境好,靠本事不看谁的眼色。”

智勇说:“我不比你,老婆做生意,经济基础好,丈人家又帮着看孩子。”

一凡说:“这也是个事实,但你也可以让丈母娘看孩子。”

“丈母娘一家很实在呀,太计较谁多谁少,老婆在家像个皇后,人与人不同啊。”

“你可以多给他们钱,问题不就解决了。”

“哪来的钱,一个月就那几大毛,够什么,房子还没着落呢!”

“你真是个榆木疙瘩,在省城弄两钱太简单了。”

智勇冷笑了一声,“要不抢银行去!”

“当然不能抢银行,最简单的就是补课。“

“不是明令禁止,不能补课嘛?”

“你个傻子,就你一个是良民,大街上到处是补课班,你看,补课一人一小时一百五十元,一次两小时就是三百元,两个人就是六百元。不多,一次只补三个人,就是九百元,一天只一次,要是两次呢?一年有两个假期,每学期有四十个礼拜,算一算,一年挣多少钱。”

“我那车的钱就是这么来的,靠工资饿死吧你,还买车买房!”

“走走,我今天请你吃饭。”

吃饭时喝上了酒,智勇不由自主地把两年多来发生的许多事给一凡说了,一凡听了气得说:“这些王八,有本事找我了,整你算什么本事!”

吃完饭刚进校门,就看见徐文浩校长正和几个老师有说有笑,一凡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各走各的,平安无事,可这时其中有的老师见一凡过来,就打了招呼,想要过来握手,校长见状喊停了那个老师,一凡指着校长大喊:“算什么东西!”

这回校长受不了了,本来见了一凡就生气,再加上这侮辱,血压直升,心跳加速,险些晕倒,旁边的几个老师赶紧把校长扶回办公室休息。

这个春节薛校长实在没过好,虽然不停地有老师提了礼品来看望,但心里老不是滋味。

第二章

又是一年八月二十日,教师们最难受的十天,十天就决定了教师一年的生活节奏和心里状态,“聘任”一词变成了一个怪胎,弄得每个人都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在这悄无声息的的斗争中失败

早会刚过,智勇就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学校安排他到乡镇中学支教,一旦去了乡镇支教,儿子上学等一系列问题就出来了,他赶紧去找徐校长,也没忘了买上一千元的购物卡。

校长办公室宽大雅致,徐校长正和总务主任谈笑,见智勇进来了,马上板起了脸。几分钟后,总务主任起身离去,智勇拿出香烟准备给徐校长敬上,校长一摆手说:“算了。”

“徐校长,听说学校想让我去支教,我……”没等智勇说完,校长就说:“局里从学校选几个平时教学认真的老师去,你的教学成绩还不错,下去后还有利于评职称,再说这是校办会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你还是回去准备准备吧,”

智勇还想说话但被校长制止了,起身从办公桌边走开,智勇顺势把购物卡放到桌子上的手机下面。

“干啥干啥,拿去拿去,都学了些啥毛病!”校长把购物卡甩给了智勇,走出办公室,智勇一脸茫然,臊得满脸通红。

智勇联系了其他几位校长、主任,要么在外有事,要么表示无能为力。过了两天,就有人通知他到局人事股去一趟。

这两天智勇想了好多,也和几个自己感觉差不多的朋友谈了很多,最后想,支教不就一年时间么,把这一年扛过去再回来。智勇来到人事股,说明来意,干事小刘把调令递给了他,智勇觉得不对劲,本来支教拿的是便函介绍信而不是调令,就向小刘问是怎么回事,小刘说:“我只负责把调令交给你,其他我不知道。”

智勇头嗡地大了,这可咋办?他马上回到学校找校长,而校长已找不到了,手机也关了。

智勇病了一个星期,刚有所好转,局里人事股就催他快去长河中学报到,说九月十日前报到还可以有教师节礼物,智勇九月十五日才拖着未愈的身体报了到。

长河中学地处县境最边远的地方,距离县城有六十多公里。校长严思接待了他,智勇一进办公室,严校长招呼他说:“来来来,坐坐坐。”“咱们学校物理老师薄弱,你来就好了!”严校长显得十分热情,智勇努力地笑了笑。随后严校长叫来了教务主任和总务主任,分别作了介绍,相互握了手,并吩咐道:“两位主任会安排好你的课程和住宿,慢慢就会习惯的,也就熟了。”

国庆节了,智勇的妻子苏萍也回到家,一家人相处的挺好,没有一点过去的那种别扭,然而假期最后一天晚上,苏萍的决定把智勇击得粉碎。

“智勇,咱们离婚吧。”苏萍语气平淡地说。

“啥?你疯了,胡说啥哩!”智勇心里一惊。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你听我说,咱们真的不合适,你是老实人,也可以说是个好人,但咱们两家都太穷了,哪家都帮不上,现在城里既没有房子,也没有什么积蓄,这样下去,看不到好日子的希望。”

“钱确实很重要,但我们还年轻,慢慢会好的。”

“还年轻……”苏萍欲言又止,“这些年我没给家里出什么力,可我……”

“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我被贬到偏远的学校给你丢人了,还是因为我挣的钱不多让你觉得我无能,这些我都认了,但总会改变的。再说咱们离婚了对得起谁?孩子小小的没有妈能行吗?两家老人承受得了嘛?”智勇越说越激动。

“慢慢你会想通的,慢慢你会明白的。”苏萍说着仰起头,泪珠含在眼里没有流出来。

智勇丧气地轻捶着桌子,无言以对。

深了,苏萍无法入睡,往事又上心头。

刚参加工作,工资虽然少但心里向往美好,也很踏实,然而会计的特殊岗位,让她心里悄悄地发生着变化,看到那么多资金往来,看到有的人从中不明不白地把钱拥为己有,心里很不平衡,“做老实人,做真实帐”的铭言也逐渐退色,时不时违心地平衡账目,一开始总害怕审计部门查出来,后来每次年度审计,乡里把审计的人招呼好,再交些罚款,一切风平浪静,再后来,也就习惯了听领导的话,习惯了“假账真做,真做假账”,回报则是时常会得到一些加班补助,也以各种名义报销些费用。

她已越来越习惯于许多人出手大方,习惯于往来于宾馆和娱乐场所。放松了心情,放纵了欲望,对金钱的渴望更加强烈。

时常听身边的领导们承包地赚了不少钱,自己也就多方打听,也承包了一百亩地,把积蓄投进去,雇人管理,第一年小赚,然而第二年第三年河水大涨,淹没了自己的希望,第四年的一场冰雹彻底击碎了自己的致富梦。

收入与欲望的差距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满意自己的家庭,不满意丈夫的老实内向,不满无房无车的生活。后来,喜欢上了打麻将,天真地以为可以发财了,殊不知越陷越深,不能自拔,现在已经欠下别人十多万元的赌债。

国庆节前和付文秀乡长交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天付乡长把自己叫到办公室,坐定之后付乡长拿出一个信封交给自己,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打麻将时借钱的借据,心里慌极了,怕极了,感到天旋地转。

付乡长倒了一杯水说:“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替你还了。”

苏萍当时感激得几乎要下跪,被付乡长扶住了,平静地说:“当然,这是有偿的,你为我做一件事,这些钱以后不用你还了。”然后把那些借据撕得粉碎。

接着说:“你知道,最近县纪委查得很紧,我在职这些年给大家办福利发了不少钱,有人告了,当然我还有些钱用在了打点上级领导身上,帐怎样做你明白,我前一阵子借给朋友的钱暂时还不上来,我请你替我挡一挡,只要你包揽了,把我保住,我再用我丈夫他叔的关系把你捞出来。”

“我还会给你补偿的,你好好想想。”付乡长补充道。

苏萍记不得自己是怎么走出乡长的办公室的,只觉得头痛得厉害。

几天来,苏萍不知想了多少遍,最终决定冒一次险,牺牲感情,牺牲家庭。但不能把一切说给丈夫智勇,他这样老实的人肯定受不了,会气疯的。

漫长的夜,难熬的夜,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呢,苏萍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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