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三):打年糕

2019-07-02 10:29 | 作者:梦之春 | 散文吧首发

年糕,在我的家乡——江西乐平市众埠镇方家村,叫糕果仂,这是俚语、土话,用籼米粉和糯米粉按一定的比例蒸制而成,是我们南方人节家家必备的节日食物,也是过年时才有的美味,更因为其名有着吉祥之意,借喻年年高高兴兴、快快乐乐。打年糕,既使祖上传下来的一个既定习俗,也是农忙之后农人对生活的一种尽情享受。

年糕,对以前的农人来说,是个稀罕物,只有家里还比较殷实的人家才有打年糕的这个实力。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连填饱肚皮的粮食都紧缺,哪里还有多出的米去打年糕。真正让每个农民尝到年糕美味的时候是从农田承包责任制开始的。生产积极性的提高,使得稻谷连年丰收,谷仓里有了余粮,农人们就有了做年糕的基本原料。父辈们忙乎了一年,只这腊月里才有空闲,才能在家里好好地吃上几顿细粮。于是,年糕成了首选,更成了男人们来年春季田间耕作裹腹耐饥偏之物。

那时,打年糕的工序较为复杂,非常原始,尽是人工制作和体力活,不象现在,蒸好糯米饭用机器机制,一气呵成,只用刀切一下即可,非常轻松,且一年到头都有年糕卖。

父母商定打年糕的日子后。按照既定的时间表,父亲便按照工序忙活开来。按照一定的比例,将糯米与籼米混匀后倒入大缸或水桶里用清水浸泡。第二天一早,父亲捏搓着一下浸泡了一个晚上米,看看是否可以开始打成粉。然后将浸胀了的米倒入可以渗水的谷箩里,把水滤掉。而我们知道家里要打年糕了,欢快地按照父亲的吩咐去请大伯、二伯等一干人到家里吃早饭。

吃过早饭,男人们则将石臼抬到屋堂中间预留的位置,父亲将米担到石臼旁边,便于舀米。同时,母亲已洗好了到别人家借好了粉筛,将大藤箕搁在高凳上。准备就绪,接下就是最累的活了,将米打成粉。石臼只能面对面两个人用大木锤打,累了再换两个男人上去,一般要有4个男人才能扛得住这个体力活。

父亲用瓢舀了一瓢米放进石臼内,米不能放多,最多四分之一左右,否则,一打米就溅出来。 你一下我一下,就这样反反复复地在石臼里砸,待米被砸成粉时舀出来,又瓢一瓢米进去砸。而我们,拿着粉筛筛刚砸好的粉,细粉落进藤箕里,没有打成粉的米头就重新倒入石臼砸过。木锤砸在石臼上嗵嗵的响声与大家的笑语声和在一起,飘浮在我家屋顶上空,感到这沉闷无味的天里有一份独特的快乐时光在内。

经过一天的劳作,一担米全部变成了白的米粉。用两指轻揉一下,有细腻爽滑的感觉,这样的粉才适合制作年糕。因为,只有细腻的粉才能蒸出上等的年糕来,吃起来口感特好,不粗还有一种滑润柔软的感觉在内。

吃过晚饭,大家散去。接下来便是蒸年糕的活了。干这活,不仅要有经验,而且还要耐心。因为年糕好不好,关键看“蒸”这道关。蒸才是年糕真正的制作过程,粉的粗细虽然能决定年糕的质量,而撒粉的时段若把握不好,蒸出的年糕就会出现夹生的情况。

蒸年糕的甑板铺着一层纱布,用盖子盖住。灶膛里的火苗一闪闪,不一会儿,甑里均匀里冒着热气,父亲便左手端着盛着米粉的搪瓷盆,右手抓一把,慢慢地在甑板散着铺匀,不能厚薄不均,也不能一下子太厚,否则难以蒸熟或出现夹生现象。铺满板后,等一会儿,在又看到气均匀地升腾的时候再撒粉下去。就这样,一层又一层地蒸,父亲也不厌其烦地一层一层地撒着,不放任何佐料,保留糯米原有的清香味,直到大概有10厘厚为止。

父亲表情安详,看到甑里冒出的蒸汽较为匀称的时候,就知道年糕已经蒸熟。于是,将甑双手端到已准备好的铺了较厚薄膜的大四方桌上,将甑反扑,倒出年糕。母亲右手持菜刀,在准备好的水里灒一下,沿着外延迅速割平突出的部分,并填到中间凹凸的地方,然后用薄膜包好,双手拿着木制的平锅盖放到上面摁住压着,压得基本上平整了的时候,再打开薄膜,一只手托一边,一只将一根准备好的稍微粗一点的线铺到年糕底下,宽度有25分公分左右,两头相向直线露出,双手各扯线的一头,用力向内扯去,不用刀切,一大块年糕就切好了。然后,母亲再用菜刀分成小块,方便以后切成小片食用。等年糕凉透后,父亲将它们全部放入水缸里用清水浸泡,隔几天换一次水,这样的储存方法可以使年糕保存几个月,一是年糕不会干燥缩水和开裂,二是在水里不容易发霉。藏好的年糕,通常放到时节才会吃完。

而我们早已被空气里氤氲的年糕清香味馋的要流口水,早早地围在四方桌旁,急切地盼望着年糕快点出笼。在母亲割的时候,小手迅速地揪下一块年糕,烫也不怕。一边吹着气,一边在两只手里翻着,然后手抓年糕蘸点自家熬制的红糖赶快往嘴里送,不粘不滞的年糕滑溜地钻进胃里,米的清香和甜腻味从嘴里慢慢溢出,回味无究,通体超爽.....。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母亲好像看透了我们这干儿女心事似得,在早晨的稀饭里,不时地可以舀出几块小年糕。夹在稀饭里年糕吃起来又软又糯,既暖心又饱腹,连下饭的霉豆腐都可以不要,总觉得有年糕的冬日是最美好最让人享受的一段时光。

父亲于1999年去世后,家里再也没有打过年糕,可自家制作的年糕味道还停在昨天的陌上,糯糯的香味深深地镌刻在记忆一隅的深处,至今在口中心里回味不断,想起孩提时家里打年糕的那种情景,那热热闹闹的场景,已近知天命的我心生无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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