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2018-04-17 07:33 | 作者:Cissy | 散文吧首发

坐在梳妆台前,朱镜里不再是芙蓉如面柳如眉,霍晓晓想起,原来啊,她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了。

往事难追,命运易折,十八岁的霍晓晓一定猜不到六十岁霍晓晓的模样。

十八岁时,霍晓晓总共有两个愿望,一个是等离哥哥从沙场平安归来后迎娶自己,一个是永远有着娇靥晕晕的容颜。

霍晓晓的母亲是连州第一美人,父亲也英姿飒爽,所以霍晓晓从小就是美人,让人见之忘俗的容颜为她带来了很多宠

时候,母亲经常抱着她对父亲说“我们晓晓这么漂亮,怪不得那么招人喜欢呢”父亲听到这话,总是笑笑不语。

霍晓晓不傻,她明白,女孩子大抵要好看些才能得到更多人的关注和喜欢。

离哥哥是父亲好友的孩子,两家门当户对。霍晓晓和孟离也算得上是当之无愧的青梅竹马。

两家早有结成亲家的意思,但鉴于孩子还小,就没有多提。

于是孟离从小就被周围的人灌输,要好好照顾晓晓,什么都要让着她。就这样,霍晓晓就在孟离的保护下一点点长大。

十六岁及屏那年,在两家家主的见证下,霍晓晓同孟离订了婚。

女孩子都是这样,若知道那个男孩是自己未来的郎君,即使以前只将那男孩当做哥哥,后来也会不自觉的转变了心思。

孟离与她从小长大,又处处以她为先,七尺男儿,眉清目朗。霍晓晓只在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外,后来就越来越欢喜起孟离来。

十八岁前的霍晓晓从来没有任何忧虑,她想着,她那么漂亮,况且离哥哥与她一起长大,现又已定了婚,她的后半生总该是和离哥哥一起走下去的。

就在十八岁这年,两家准备找个良辰吉日让孩子们成婚时,边疆的战争爆发了。

连州凡是年轻的儿郎都被征兵,即使是兵部侍郎儿子的孟离也无从幸免。

孟离出征的那天,霍晓晓背着父母与他相见,将她在寺里求来的平安符递给孟离,孟离接过,声音沉沉的说了一句“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大概是虎父无犬子,孟离在战场上十分英勇,一场场恶战打下来,也功勋卓著。

每当孟离战胜的消息传回连州的时候,父亲总会在书房感慨,“为国效力,晓晓有个好夫婿”。母亲也笑着嗔怨到“孟离的确不错,我们晓晓也不差,像我们晓晓这样容颜的,全连州怕也是找不出第二个”。

每次听到母亲这样说,霍晓晓总是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但又想着,离哥哥或许对自己的容貌也是顶喜欢的,心里就像抓住什么依靠似的,安心的不得了。

孟离从沙场得胜回来的那天,天特别蓝。霍晓晓从丫鬟那得到消息后,在闺房里换了七套衣服,改了三次发髻,才出了房门。

走到大厅里,两家的父母都已在位,霍晓晓提着流仙裙慢慢走近孟离。沙场的确是磨砺人的地方,孟离黑了,周身的气质也不同于以前,眉眼间不再是风清月朗,而变成了坚毅隐忍。

霍晓晓叫了声“离哥哥”,孟离面色间闪过恍惚,良久才应了下来。霍晓晓不甚在意,以为是孟离长久没见她激动所致,兴致勃勃的准备继续开口的时候,孟离从身后拉出了一个姑娘,说到“晓晓,这是青亭”。

孟离介绍的姑娘和霍晓晓差不多的年纪,身量相仿,体态优美,唯一不足的地方是脸上有个碗大的疤,那疤横亘在脸上,无处遮掩,生生地坏了女孩清秀的容颜。

孟离并没有向霍晓晓过多地介绍青亭,但即使只是三言两语,霍晓晓也感觉到了不寻常来。

女孩的直觉用在喜欢的人身上毫无道理可言,却精准的令人可怕。

孟离归来的第三日再次登门拜访,母亲笑着对霍晓晓说,“这准是忍不住要来商议,什么时候来娶娘的宝贝晓晓了”。

若是往日霍晓晓听到这话,一定是忍不住的偷笑起来,但今日,霍晓晓总感觉会发生些什么,笑也突然没了心情

霍晓晓从院子里往闺房里走,路过书房的时候,听见一声瓷器打翻的声音,心头一跳,不由自主的走到书房门口。

门虚掩着,从门缝里依稀能看到里面的情景。只一眼,霍晓晓的心就凉了下来。

书房里,孟离跪在父亲的面前,哑着嗓子说到“伯父,青亭姑娘是为了救我才致毁容的,她的家人也在边疆被流寇所害,她现在只能依靠我了,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你不能丢下你的救命恩人不管,那我们晓晓怎么办?她可是与你有婚约的。”

“孟离知道,故今日登门拜访,但求退婚”

“你”父亲的嗓音拔高起来

“晓晓容貌倾城,即使没有我,也会遇见爱她的郎君,而青亭姑娘的救命之恩,孟离不得不报,求伯父成全”孟离在地上弯下了腰。

霍晓晓在门外听的真切,但恍惚之间她又觉得什么也没听到,只想着定是昨日吃了太多的梅子酒,现在酒还没醒,脑子有些糊涂。

定是酒还没醒,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呢,霍晓晓边埋怨自己贪嘴边直愣愣地往回走,还没走到闺房,丫鬟就迎了上来“呀,小姐脸色怎的那么苍白,可是吹着冷风了”。

“是啊,今日这风怎地那么大,把我眼都迷了”霍晓晓的眼泪不知怎么的漱漱的就落了下来。

今天的风太大,大到把我的离哥哥都吹跑了。

霍晓晓哪里不明白呢,什么都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昨日的酒再浓,也浓不到今日啊,离哥哥要和她退婚,迎娶别的姑娘,又哪里是假?

但霍晓晓总还是抱着些希望,她想,父亲这么爱他,定不会同意让她与离哥哥退婚,她长得那么漂亮,离哥哥一定舍不得丢下她...

女孩子若是不想接受某些真相,定是有千百般理由自欺。

霍晓晓就这样自欺着,想着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糟,自己也不一定要被退婚。

三日后,霍晓晓像往日般对镜梳妆,母亲忽然闯入,良久不语,半晌神色哀怜地抚起晓晓的青丝,轻叹了一声“娘的可怜晓晓”

晓晓手中的黛笔应声而断,画了眉首的弯眉怎么也画不出了眉尾。

退婚的那天,天很蓝,和孟离从沙场回来的那日一样蓝。

霍晓晓远远地站在园子的折廊处,看着大厅里孟离将订婚时的信物交给父亲。信物易手的那一瞬,霍晓晓忽的闻到一阵梅子酒的清香,忍不住地想喝酒。

家里的梅子酒都被霍晓晓开了罐,清冽的酒香传遍了整个府邸。

母亲知她心思,寸步不离的瞧着她。霍晓晓喝了一口又一口,只觉得平日里酸甜的梅子酒,不知怎么的,忽的没了甜,只剩酸。

涩地她忍不住地想哭。

后来喝醉了,霍晓晓抱着酒瓶在花圃里乱转,摇摇晃晃间摔进花丛里,身后的母亲忙着来扶。母亲看她这幅模样,忍不住地抹起了眼泪,“早知这样,娘就是拼了命也不让你与那孟离订婚”。

听到“孟离”两字,霍晓晓想起了那日在书房门外听到的话,她抱着酒瓶,抬起头问母亲“阿娘,你老是向阿夸赞晓晓是这连州城最俊俏的姑娘,那既然晓晓这么漂亮,离哥哥为什么要丢下晓晓,迎娶不漂亮的青亭姑娘呢?”

听完这句话,母亲将要止住的泪又流了下来。

“原来啊,这如花容貌也并没有用,没有用...”霍晓晓眼角的泪顺着脸颊落下,滴在娇艳欲滴的花瓣上,像是入寒凉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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