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艺术之手,与子偕行

2017-03-13 06:10 | 作者:蔡东武 | 散文吧首发

我崇尚鲁迅先生“无聊就看书”的落拓,那不是无奈,是逍遥。

在信息渠道多维的当下,看书被当着过时守旧的代名词,世人奔涌至电脑前,用“网”捕取社会的新奇。

我也有许多闲暇时刻,无聊就看书。守旧有守旧的歪理,方场字没有紫外线,不会产生放射性毒害,不担心眼睛受损;能够打印成铅字的正规书籍质量相对过硬,身心沉入进去,会欣欣然而忘忧;阅读具有个体性,少外界纷扰,容易捕捉到灵犀;书籍少了网上的图片先入为主囿制,文字能够引领思绪天马行空,驰骋于想象芳草地上……

读书犹如旅游。文字是最好的导游,可以看到名山大川的壮美,观赏到奇峰怪石的嶙峋,目睹野花万紫千红的艳丽,嗅闻异卉的葱绿茂盛,领略江河湖海的滔滔……一路上还伴随大喜大悲——幽默揶揄的搞笑,轻爽闹剧的捧腹,浪漫喜剧的喷饭,开心一刻的大笑,回肠荡气的快哉。悲惨故事的展示,让心情沉重;针砭时弊的话题,使大脑忧虑;摧肝裂肺的诉说,令五内俱焚;生离死别的场面,致使眼泪潸潸而下……

我窥见了大千世界。

读书胜似旅游。一般意义上的旅游,只能见到现实美景,文字旅游还能够缩时空距离,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走进“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诗经》河流,我望见了“在水一方”的窈窕佳人,正徜徉于渚洲上,与关睢戏水;来到杨柳依依的西子湖畔,正碰上沉鱼落雁的西施在浣纱,清澈湖水映照着泪水汪汪大眼睛,我心里涌出股股“红颜命薄”的惆怅;沿长江东下,在黄岗的月“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处,苏东坡正在“纵一苇之所如,凌万倾之茫然”,我登船与他觥筹交错,大醉而歌:“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弃舟上岸,和李白携手炉山,陶醉于“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瀑布之下……忽然,我逍遥到中世纪但丁身边,跟随其脚步跨入天堂,目睹了圣母玛丽雅绝伦风姿;呆立间,海明威在身后猛然一推,我跌落到桑地亚哥居住的海滩,见着了波澜壮阔的大海和那条大马林鱼……

与艺术偕行,单纯一点好啊,文字里少了网上图片色彩,没了音乐伴听,思绪少了缠绕,其单纯、脱俗正是心灵休闲的至境。

将鲁迅的“无聊就看书”克隆一番,演变成了我的歪理邪说——无聊就写书。

不为出名而写书,不求赚钱而写书,只为寂寞而写书。

身无分文,不敢上麻将桌;草木小民输不起,不敢摸牌;人到中年,“三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高)缠身,不能沾酒;生性守旧学不来舞步,不敢进舞厅……没办法,只得钻进书斋,枯坐案前,爬格子。

再笨的大脑也有想法,自然沐浴,哲理探问,生活小悟,红尘困惑,苦辣辛酸五味瓶……一切碰碰车融合成年轮,演绎着喜怒哀乐交响曲。每当夜深人静无所事事之时,便用三寸短笔将这些感觉拌炒为日子的小菜,加点思考的盐巴,放些心扉的味精,让我个儿细细咀嚼。虽然草木般小民生活如死水,棉花脑子不开窍,拌炒不出大鱼大肉,清淡素菜也有味,原生态么!

在下是一位浮萍游子,黄叶般飘荡在外几十年,情感旷野上有一根风筝麻线——乡音亲情。亲人音容笑貌、桑梓秀美山川、故园朴素风光、悠久憨淳民族风情、不算灿烂但厚实的文化系着我的精神脐带,每当月圆、逢年过节时,双手便铺开方格纸,遥望故乡天空,去与亲人会面,去曾经熟悉的小路上拾起少年儿童,此时此刻,时空倒流,我的天空宽广了,视角深了,人也年轻了!故乡陈年旧事经过剧本似的加工,在大脑中放映起来,等到一切结束,浑身温馨,通体乡情缭绕,仿佛喝上了老父亲酿造的米酒,陶陶然,熏熏然。

布衣小民,柴米油盐酱醋茶永远是主旋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为生活四处奔波,跌跌撞撞,庸庸碌碌,坎坎坷坷……一路走来一路回望,脚印歪歪斜斜,深浅不一。如果不想让它湮灭,最好办法是用一根线将之连接成串,对偶尔出现的一两个较深脚印回望几眼,也能够增强一点向前爬涉的信心和勇气。独坐无聊时,便小心回头把脚印拾起,放进纸上文字口袋,然后用心灵将之排列整齐,挂成一串日月珠子,以打发平淡的烦闷。也有欣慰感觉,看到年轮晕圈与日子痕迹,仿佛生活经纬度打直拉长了些,偶尔望见坐标上三两个闪光点,眉宇舒展,心里轻松亮光,这,也算是遣散落寞打发无聊的一种自我解脱罢。

在众人眼里,笔下文字不能转变为铅字,那是费力不讨好,命贱。可我这死脑筋却以为,为变成铅字而伏案,那不叫消遣,是真正的世俗,才叫做累。

自己的路,管它的!

我是音乐文盲,却喜欢上了听名曲,尤其是中国古典名曲和欧洲大师作品。劳累了,心烦了,郁闷了,坐进书房,关上门,静静地,让时间凝固——

时而欢快时而舒缓的旋律犹如天籁之音,闭上眼睛,悠扬、宛转的调子于耳边萦绕,美妙节奏在心田跳荡。渐渐地,心似碧静之水,所有凡俗杂念烟消云散,大脑漾漾澄澈。《二泉映月》有如流水轻音,丁丁咚咚淌过心扉,冲刷掉了胸中淤塞尘泥;乘着欢快笛子《到湘江》,我仿佛看到了岳麓山群峰,立于滔滔湘江边,欣赏着万山红遍的壮美;《月光下的凤尾竹》让我置身夜竹林,乳白色月光挥洒,清风幽幽,鹧鸪在飞,松鼠在跳,竹声沙沙,“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之意境沛然升华;沮丧、失落时分,打开《命运交响曲》,高亢昂扬的扼住命运咽喉的乐声让自己枯槁的心激情澎湃,热血沸腾,精神上感到了不屈与奋发,渐渐地,黄沙漫漫之心灵旷野上,甘霖滋润,小草发芽,幼树长叶,百花含苞,生机盎然;走进莫扎特《天鹅湖》,书房顿时缭绕着舒缓、悠扬的乐声,浑身融合到曲调中,感觉飞速旋转起来;跟循古筝铿响,我闯入了《春江花月夜》,踏着月色,踩着音符,我向嫦娥寻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亭亭玉立于桂花树下的佳人无语,回答我的只有滔滔流水、无边月色和悠悠的夜莺啼鸣……愚昧大脑终于读懂了天籁之音,双脚轻轻踏入江中,掬一捧自由水花,往空中挥洒,珍珠散落间,我孤独灵魂得以回归。

听名曲,培育了我伊甸园一块净土,世俗红尘滚滚,这里却芳草萋萋;周围浮躁之风吹荡,这里是静气森森。和名曲相伴,我心恬然。

音乐美术不分家,既然喜欢上了名曲,经典绘画也就随缘而至。

我珍藏着不少美术书籍及绘画雕塑名作,虽然是赝品,但依然能够慰藉心中那份渴求。每当站立到普拉克西特列斯的《赫尔墨斯与幼年的狄奥尼索斯》雕像跟前,它身体轴线呈平缓“S”形线便优美地映到眼帘,古希腊人崇尚和谐为美的美学概念就钻入我的艺术基因里,化作一种新鲜血液,把握到了“对人体美具有一种纯真而高尚的情感”内涵。

每当翻开达·芬奇的《蒙娜丽莎》,心里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蒙娜丽莎总是对着你微笑,在她面前,再多的委屈、悲伤痛苦都被那微笑融化得无踪无影,那是人性美的魔力,是艺术的造化之功。惹得许多名家和专业人士对蒙娜丽莎谜一般的笑容与热情凝视进行讨论、探寻。作为门外汉,从蒙娜丽莎微笑和耐人寻味形象中,我感觉到了人性至上的张力,以至于人文主义音乐、人文主义文学、人文主义雕塑与建筑都受其启迪。

蒙娜丽莎,你的微笑与热情开启了深沉、含蓄、富于理性的艺术视野,用大海深不可测般艺术涵养孕育了我人性的天空。

继续往下翻阅,波提切利的《春》、乔尔乔内的《入睡的维纳斯》、鲁本斯《劫夺吕西普斯的女儿》、安格尔《土耳其浴室》、《瓦尔旁孙的浴女》,赤裸裸的人体真实,光与影形成的微妙的虚与实对比,表现矛盾冲突的强烈动势,纵多人物表情各异动作独具特色的复杂构图、画面上很强的纵深感,这一切体现着巴洛克风格和浪漫主义美蕴,它活脱脱展示了人性形而上追求,是人文主义艺术的集大成,其闪烁光辉映照着世界艺术长廊,开启着一代又一代崇尚者的灵犀。

艺术的维纳斯不老,我的生命永远年轻。

今生有福,能够执艺术之手,与子偕行。它使我的无聊变得有趣有味,让寂寞幻化出韵味,令死水般生活摇荡出声色灵动,促使苍白的灵魂沙漠焕发出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执子之手,恬然到老;与子偕行,灵魂有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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