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立之年

那天晚上，妻子告诉我：她可能有了。当时我心里的那种感觉真的说不清楚，仿佛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就要结束了。要知道，只有我和妻两个人的时候，我们想去哪抬腿就走，无牵无挂，每天晚饭后我们两个的生活就是出去走走，或是坐在电视机前看看电视，吃着水果，聊着天，享受着这份宁静和无忧。当得知儿（不知是儿子的儿，还是女儿的儿）已经在悄悄孕育的时候，竟然有些神圣的感觉在我的心头涌动，我想那可能就是一种作为“父亲”的亲情在萌发吧。

妻怀孕了，从得到证实这天起，妻子便摇身一变娇贵百倍，有了提不完的要求：“老曹，我要吃桔子，记得是四会小蜜桔”。“老曹，给我揉揉腰……你往哪里使劲呢！好好给我揉揉”。家务活我全包了，做饭带搞卫生，妻则上升为领导阶级了，除了动嘴，就只会用手比划。看动画、听经典歌曲，妻有板有眼地做着胎教。五一后，妻子的肚子初具雏形，人也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憔悴。五一假期那几天，我都留在家里悉心的照顾着妻，补偿我平时不在她身边欠下的温柔，这下五一假期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劳动节。妻那时还在上班，一回到家，她累得一动不想动，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有时半夜醒来，我听到妻在呻吟，忙问原因，她说“腿抽筋了”，听医生说，孕妇要多运动，从此我又多了一项饭后陪妻消食的任务。那年六月，公司安排我去美国接受FIDIC业务的培训，当时我知道我们很快就要搬新家了，出发前，看着行动越来越不方便的妻，我还是去商场买了一台当时最新潮的洗衣机回家，以减轻妻手洗衣物的辛劳。

妻怀孕七八个月以后，我们在欣喜之余，也在马不停蹄的为孩子的降生做准备。碰见母婴用品商店那便是迈不动步，尿布、婴儿服一一看来。“孕妇在七、八个月以后最好少出门少走动，”可挺着大肚子的妻，不听医生的忠告，只要听说是为孩子办事，她总会执拗的身体力行，每当此时，我说什么好呢，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从妻的执拗中体味到妻即将成为“母亲”的那份喜悦、兴奋与强烈的责任感。

听说大多数女人怀孕后总是厌食，但怀孕中的妻，虽然没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给她享受，但她的胃口却是特别的好。农历八月十五那天晚饭后，我陪妻去河涌边散步，刚走出家门，只听到妻大声的说：“惨了”！妻的这一声大叫，着实把我还吓了一大跳，忙问妻：“什么事”？妻羞怯地说：“带点板栗出来就好了”。不知就里的我，问妻：“带板栗出来干吗”？妻笑着说：“吃哩，边走边吃哩”。可见当时妻的胃口一定是很好很好的。

孩子在妻的腹中一天天长大，妻的肚子便一天天的雄壮起来，看着行动越来越不便却又每日里上班下班大大咧咧地进进出出，我很是担心。妻却还是坚持上班，真的很不容易，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挤公共汽车，她真的很辛苦，而我却要经常出差，帮不上她什么，心里一直很内疚。但我从韶关一回到广州，总是坚持把家务活全揽过来。每天晚上，我先帮妻准备好洗澡水，然后骑着单车到妻下车的地方去接她。就这样，时间在一天天的过去，就这样，在担忧、渴望和期待中，预产期终于到来了。

九月二十日是预产期，为了保险起见，提前一个星期，我就领着妻住进了广州市第十二人民医院。由于孩子在妻肚子里转来转去转的胎位不正，必须剖腹产。手术后，当我来到妻的身边，只见妻眯眼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的她显得特别的憔悴，头发都被汗水湿透了，有一缕斜斜的贴在额前。一见我进来，妻好像做错什么事似的，小声说：“是个千金，你不会很不高兴吧”！我在妻的耳边轻轻地说了我的想法。我非常清楚：生男生女，责任在父亲。我端详着小车里已经熟睡的女儿，小小的鼻子，红红的嘴，她睡得是那么香甜。

说实在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在我脑海里还是根深蒂固的。我记得我小时候跟生产队的徐会计顶嘴时，我就曾骂过他：“绝代种”！没想到，二十年后，我也终于绝了后。我下次回到故乡，我该怎么面对徐会计，我该怎么面对我的父老乡亲！看着睡熟的女儿，我当时也并不在乎她是男孩抑或是女孩了，况且女儿都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我什么也没办法了，我什么也不能在乎了，我只希望她四肢健全，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能健康的快乐并能幸福地成长，将来能自食其力就行了。即使让我得到一世的骂名，我都会给予她最博大最无私的父爱！我完全理解妻的心思。但是，我心里明白：在妻的心里，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会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如果说之前十个月照顾一个孕妇还算不上累的话，那如今每天面对着哭闹不停的女儿和一个动了手术的妻，我真是累的无法言语了。带孩子是个非常辛苦的事，我这个女儿夜醒昼睡，晚上醒来后就不停的要吃，不停地要人抱着她走动，时不时的大小便，发疯似的换尿布……反正她晚上那个精神好的不得了，就是不肯睡觉，眼睛一直还扫着四周，盯着周围的人和物。 孩子的出生，让初做人父的我高兴之余又多了一份做父亲的责任：照顾好孩子，让孩子健康成长！我明白，无邪的小生命今后的人生如何，很可能决定于抱着她的人是什么人。等她长大，她将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出不同的人生轨迹。或许还需要别人的帮助，但如何得到幸福是别人帮不来的，即使你帮了她一时，也帮不了她一世。我能做的，就只有为这个给我带来愉悦心情的小精灵默默的祝福：希望她人生的道路即使会有坎坷，但一定能得到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