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渐渐老去

一提起“老去”，我的心里就五味杂陈，如果我能活到万岁、万万岁那该多好呀！可是，在时光默默的流逝当中，岁月的痕迹悄悄的爬上了我的眼角，满头的青丝慢慢地换成了白发，敏捷的行动渐渐的变得步履蹒跚……所有这些，让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老去的影子正一步一步的向我逼近！好几次，我孤身一人拖着不再年轻的脚步，漫步夕阳，坐看珠江潮起潮落，满江的春水泼打着我的心弦，触动了我的怀旧情结，尘封多年的往事象疯了的野兽般冲了出来，我的眼前便迅速掠过一群群熟悉的身影和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

一九七三年的那个冬天，一场好大的雪，我被赐予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屋后的藕池河里结满了一层厚厚的冰，我们几个小伙伴顶风冒雪，在阵阵尖叫声中，欢快地在光滑的冰面上溜来滑去，尽情地追逐嬉戏，此时此刻，似乎整个世界都是我们的。当我们往河中心冲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冰裂声，我一惊慌，加重了脚下的力量，冰层破裂，我的一只鞋子里还灌进了冰水，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吧，我们转身便往岸边飞奔，速度是如此之快，也许超越了后来刘翔飞出来的世界纪录吧。从此，那颤巍巍、争强好胜的脚步便时常在我的眼帘闪现，让我心有余悸。

一九八四年高考后，经过三十多个日日夜夜的苦苦等待，八月十日上午，我终于从班主任王老师那里拿到了企盼已久的《大学新生入学通知书》，我看了一遍，又念了一遍，理想的学校！理想的专业！哇！我立时热血沸腾，这是我懂事以来梦寐以求的喜讯呀！我匆匆地告别了王老师，哼着小曲往家赶，一路上，我兴奋异常，那可是一种全新生活开始的兴奋。要知道，从此刻开始，我就告别了寒窗苦读的中学生涯，告别了那“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生活……我归心似箭，我希望尽快将这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家人，告诉那为儿子的前程牵肠挂肚的母亲，平时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那天，我似乎走了整整一个世纪。

……

那时的我，那么朝气，那么自由，那么青春飞扬，沐浴在阳光下，悠悠地在时光的隧道里漫游，用轻狂舞动着自己的年少。可是，那个背着小书包，里面还偷藏着几个番薯蹦蹦跳跳着上学去的小男孩，现在已经年届五十；那个依偎在妈妈怀里撒娇的满崽，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个爱偷着溜下湖去采馋人的莲蓬的顽童，已经成了一个脸上挂着固定笑容模式的老男人……思今朝，想过去，岁月流逝的伤感顿时扑面而来，一种苍凉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一件件、一桩桩化作低诉的雨，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我真的弄不明白，童年、少年、青年时期的时光怎么就那么令人难忘！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怎么就那么让我怀念呢？对于那个时候的人和事，即便当时是多么的厌恶，多么的痛恨，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能淡然面对。当时遇到的那些私利的眼光，挑衅的口吻，头儿忽阴忽晴、变幻莫测的脸色，同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笑脸，多少的楼台烟雨，多少的辛酸无奈，它们都象一祯美丽的标本，被珍藏在我内心最柔软的深处，只有在我孤独的时候，才会幸福的拿出来回味品尝。

从童年到少年，从少年到青年，从青涩到成熟，从拥有到失去，从失去到拥有，五十年的时光，似乎在一念间发生和过去。我还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突然，一滴冰凉的水珠不知趣的掉在我的鼻尖上，冷颤猛的在我全身一击，把我从记忆的幻觉中拖回来，我虚脱着抬头望了望天空，乌云阴沉沉的笼罩着一片天？也许是雨的缘故，此间江边绿道上的行人很少，偶尔走过的一双相携相搀的白发夫妻，他们犹如雨中绽放的小花，深深地吸引我的眼球。我特别羡慕他们，总要目送他们走出老远，朴实的心，朴实的外表，朴实的感情，让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我想相濡以沫的味道，也许只有在这其中才能品味出来吧！当然，我心里也在悄悄的问我自己：“我和妻子也能像他们那样白头偕老吗？”想起来都惭愧，我与妻子从一九九二年相识，到今年已经二十多个年头了，我与她还从来没有过花前月下的浪漫，更没有享受过卿卿我我的幸福时光，连手牵手共同出行的举止都很少有过。

说实在话，我的妻子除了那点儿让我都习惯了的脾气之外，其他方面对我都很好，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婚后的日子，我们一起风雨兼程，一起同甘共苦，生活中她处处为我着想，家里大部分的活儿都是她在干，我就只用傻傻的去上班，傻傻的去应酬。当我在外奔波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她端上来的一杯热茶，递过来的一双拖鞋，一股暖流就会迅速地涌上我的心头，让我感觉到家的温馨、爱的呵护，也让我不止一次地做过这样的设想：退休后，我也要象那些老夫一样，搀扶着白发苍苍的老妻漫步在林荫小道，与老妻慢慢细语，去慰籍她那颗饱经沧桑为我们这个小家操劳一辈子的心，让她领略什么叫做“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是啊！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在不知不觉中，我就跳越了五十岁的门槛，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接踵而至，一切来得那么悄然，一切来得那么无情，让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渐渐地吞噬着自己。我还没有准备妥当，青葱岁月就渐渐弃我而去，老态龙钟却跑步向我涌来。一切的一切，让我开始思索老去的日子：假牙、助听器、轮椅……每每一想到这些，就会让我感悟生命的宝贵，让我渐渐地淡泊名利，变得淡定，变得知足常乐；越来越善待生命中的每一个黎明与黄昏，越来越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渐渐来临的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