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为个谁

2017-07-19 11:42 | 作者:绿庭诗音 | 散文吧首发

那日,手拉箱包走下飞机,结束长达一年的江南行走,回到故土。在回城车上,前座的一句话,着实吃惊不小,说是住院半年之久的一位非常熟悉的病重了。你没有吱声,保持沉默,脸朝车窗外,陷入久久的沉思。

他是你最好的闺蜜铃子(中学时期同班同学)的老公,早在大学毕业时因她而结识,介于他年长铃子好几岁,自第一次握手,便被你惯以人生历程中的大哥。后来与他们又成为近邻,同学、老乡、闺蜜、近邻几种关系融合,成为名副其实的至朋亲友。无论是生活上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是工作上的喜怒忧伤情绪跌宕,无论是现实中遗世独立,还是墨海几年的云卷云舒,皆逐一拿来与他们共享。

他在大学时读的中文专业,国文底子敦厚,自毕业后分到省城一所中专学校教书那日起,便开始了地方戏剧剧本的创作。文学路上是位孜孜不倦的追求者,对中国乐器精通娴熟,尤其是二胡,可以说几乎达到了专业人士的程度。除此,作词谱曲演奏于一身,戏曲、小品、歌子、话剧、书画等,挥笔即来,是位低调学富五车的名副其实的才子。

他肚里有货,开卷异彩,但却未被得到重视,这大多是自然面观所致。歌唱家王洁实的出道,几经周折,才被推到了时代的前台,原因在于,长相。大哥同样,因为没有众人接受的外貌,一块真金被埋没了。他只好把全身心放在了教书育人上,将一肚子学问奉献给了三尺讲台。

作为他们的小妹,时不时在交流中直接或间接地端的心语。不管社会是否认可,不管作品是否走上舞台,不管别人怎么看,都不要停下手里的笔。他在业余时间,把精力都放在了创作了剧本的创作上。这些凝聚他心血的作品在一次次推介中搁浅,后被尘封陋室。

作为文字好者,走到博海几年,也见过一些写手的文字,可以说,大哥的文笔,如果在网络上,绝对是一流水平。可他默默无闻活在现实中,活在世俗不堪的挣扎中。他的才华,只是为一个小小范围的少数人所熟识。

那年,你走过了职称坎,而年长你好几岁的大哥还停留中级职称。相形下,大哥在你面前不好抬头。也许,受到触动,他开始暗自使劲,利用两年的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达观了愿望

也就是在那年,你搬离了老住处,与他们渐渐远离,这一走便是八年。

还是去年动身江南前,在车上手机响了,看着似熟非熟的号码,记不起是谁。当问那端是谁时,他说,连大哥都听不出来了,中断多年的关系重新续上。

此日,大哥开车和铃子来了,说是来家燎锅底,他们来到你的新居所,房间里走了走,看一看,你这个妹子过得如何?多年不见,铃子和大哥一直埋怨你,怎么他们那都走不到了。其实,他们知道,除了工作外,你不大出门,锁自己于楼上,与世隔绝过活。如果连最好最近的闺蜜都疏离了,恐怕再无谁与你拍拖。为了惩戒你,他们硬是把你拽下楼,塞进车内,拉到他们家附近的酒家,罚你三杯,以示漠视亲友的过错。同时,也算是为即将出门的你送行,拉拉家常,抖抖心事,言开你积淀的压箱底的东水萍思。

离开了铃子和大哥,去了江之南。由于学习任务繁重,专心于学堂和科研之事,与故土几乎断了联系。在将近元旦时,忽然接到铃子电话,说是大哥病了,要昔日同学的号码,联系医院事宜,你有点吃惊。因为会面时,是大哥开车,健步如飞,根本看不到任何身体不适的端倪,怎么说病就病了呢?铃子说是轻描淡写,并非多么严重,自然是铃子有意所为,不想让你牵挂,那时距离你假期归去不剩多久。

说是不牵挂,哪能放得下,一天几个电话,询问病情如何。

寒假归去,放下行囊,还未来得及喘息,直奔医院。见到守候在床前的瘦了一圈的铃子,才知大哥得了不治之症,正接受化疗。大哥看到你,摆摆手,问了句,烟儿来了,便不再说话。在病房待了半天,见铃子忙上忙下,医生出出进进,为了让大哥休息,不便久留,告辞而去。

这一走,半年过去

回到家,你开始打扫落尘半年之久的居所。次日凌晨,手机响了,见是另一个老乡闺蜜的号码,她很是着急地说,大哥昨日凌晨三点不在了,铃子一直联系你,联系不上。听到了,你一下子怔住了。怎么会,怎么可能?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你不敢相信这是不是真的?老乡闺蜜说,他连生命的一个轮回都未到,就离去了。你听不进耳边任何话,搁置卫生整理,与好友一起,赶往玲子家。

迈进那扇熟悉的大门,一排又一排花圈遁入眼帘,洁白的挽联醒目飘逸,那是一曲曲对逝者的赞歌,淋漓着霖铃的哽咽。台阶上,腿格外的沉重,一步又一步缓慢交替,怕看到那一双双泪眼。当你在门口出现,满脸泪痕的铃子一下子拥抱住你,哭了起来。烟儿,你大哥他走了,你大哥走了。你眼睛里的泪水,溢满了眶,任凭怎么抑制,还是不听话地喷薄而出,两个身影紧紧地抱在一起。泪眼,模糊了一张张悲痛的脸,模糊了眼前的世界。

大哥走了,在昏迷中离开的。

没想到,这个大学毕业就结识的大哥走了,无声无息地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话。没想到,多才多艺的被世俗拖累的大哥走了,他带着未了的夙愿,将满腹的才识带走了,想必,那个世界不会因为他的长相一般而被挡在门外,在天堂他可以施展抱负,弹指天籁,弥散人间。没想到,一个深受学生爱戴的大哥,没等到送走最后一届毕业生便离开了学堂,将匆匆背影拉长在绿庭长廊。没想到,那个说等闲下来,日后与你在文学路上交流相长的大哥走了,他没有等到推门声,见你最后一面却去了天堂。你知道,心愿未了,他怎么可以英年早逝,丢下铃子,让她在泪水里度日如年?

大哥走路太快,而这个世界太小,还刚迈开步,便到了穷途末路,他甚至都未来得及站在季节的渡口回望。

匆匆,太匆匆,生命历程,他以独特的方式释放的异彩,给这个世界留下了憨厚的笑声。正如站在他遗像前的学生说的,他教给学生的不仅是知识,而是受用一生的为人之道,他的谦和,他的炙热,他的诚恳,他的虚怀,将永驻学生心里。

大哥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知识分子,他腹有诗书气自华,将自己无私地奉献给三尺讲台。他,一个教育界培养历练的低调的教授,不舍得满座的弟子,但病魔无情地剥夺了他的生命。可以说,他的离去,不仅是他所在学校的损失,也是文艺界一个潜在的损失。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深感料及,因为,他的才华一旦被发现,释放出的能量,就像水波涟漪,波及远天。

大哥的走,给周围的知识分子敲了一个警钟。纵使再有心业界,无论你多么挚爱,但不要忘了自己。

他,还在文学作品求索的路上,他经历过无数的磨难,但从未放弃奋斗,因为他坚信终有云散天日那一天。他的砚台还在袅袅青烟,书卷还铺在案几上,一折曲子墨迹未干,他做都没想到,会睡过去不再醒来。那把二胡还挂在墙上,只是周末再也听不到二泉印月和梁祝,空寂的校园,沉默了,再不会有那么华软的音符,回荡……

当你看着面带微笑照片上的他,深深鞠躬的时候,不知拿什么来祭奠他的英年。他的剧本,你只是掠过一眼,但仅那一眼,足把你丢在初识文学的路上。他知你是一个用心职业的女子,但在他心里,你这个妹子,一生不会放松自己。你那不成句子随笔,从不敢启齿,只因你是个业外人士。还未等你与他把杯酌墨,躬拜请教,他笑着转身了,相信你会有日,把他与铃子的故事,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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