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我难忘的歌
羑河纪实之三十七
使我难忘的歌
文生
城市是越来越吵了,汽车的喇叭声、商家的放音声、小贩的扩音声、工地上的作业声……,这我在上班路上可听见,回到家里躲楼房里是听不见的,但谁家娶亲半夜鞭炮声还是能听见的,足见这声音让人惊心动魂,使耳朵一年不如一年的我也受不了,同时多年的耳呜也使人越来越心烦意乱……,所以清静的日子是可遇不可求的。
一日去公园里玩,很普通的公园,有山有水有林,清风涂来,水波微荡,小路曲折,柳条佛面,信步慢走,耳呜声息,仿佛世上杂音隔断。忽有锣鼓声、歌声飘来,我于是判断声音不小,随声而趋,眼前开阔,园中广场上有众多老者围成一圈,圈子中心有音响、麦克风,几个老头手拨乐器,锣、鼓、竽、笛、二胡等,背后有条幅,曰某某老歌团。一曲歌罢,掌声杂乱,杂以叫好声。主持人说,某某为大家献一曲某某,有请……。于是歌唱者对观众和乐师鞠躬,而后乐曲响起,鸟声花语,涧水细流,委婉曲折,于我是不觉,而能听出的必是惊天动地、斩钉截铁、高吭激昂之声。我听出片面只语后,就知道了歌的全词:
“临行喝妈一碗酒,
浑身是胆雄赴赴。
鸠山要和我交朋友,
千杯万盏会应酬——”
这是《红灯记》里的。
一片叫好与掌声之后,主持人说:好!再来一曲要不要!
于是众人:再来一个——
“垒起七星灶,
铜壶煮三江。
摆开八仙桌,
招待十六方。
来的都是客,
全凭嘴一张。
想逢开口笑,
过后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凉,
有什么周详不周详——”
这是《沙家浜》中里的《智斗》片段。照例是一片叫好与掌声。
前不久,一部获很高声誉的正能量电视片,也使《智斗》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该电视片巧妙地借《智斗》表达正义与邪恶较量的复杂性。
听了一会,有些歌自己不熟悉,片面只语又唤不起记忆,于是我在杂乱的环境中忆当年唱歌的情景。
忽见有人摇头叹息,从他的口型上看出他说的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有人唱这样的歌,真是左的流毒不清,国无宁日。”
我心想:“这不过是自娱自乐,用不着上这么高的纲,且他们除了会唱这些歌外,能唱的不多,而且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唱,说明这些歌还有生命力。”
其实我知道歌词的歌也不多,但也很怀念过去的歌。记着我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在石林黑塔村村办小学念书时,学习成绩是一般的,可也成了别人家的好孩子之一:“你看人家都听不见,还能学下来,你啥就不行呢?”
当时我在课堂上是坐第一排,老师讲的也是半懂不懂的,好多生字虽然大家集体读几遍,自己还是跟不上,认不出来。对许多生字的认识,是从歌词上认出来的。
那会儿课堂秩序不好,课堂上乱哄哄的,连我也觉的很吵。老师也不敢管,是怕给自己带来麻烦。现在的老师是怕学生出事不让学生做这做那,那时老师不敢管学生,是怕学生说自己摆师道尊严。作为使班里恢复秩序的手段之一,班长常常:预备,唱,于是班里就有了歌声——
唱的歌多是从电影上学来的,也没有人教,因此唱着很随意,杂以乡间小调,有时歌词就唱穿了,所以于今对歌的旋律还是不明白。
《闪闪的红星》放映了,课堂上就有了:
“夜半三更哟,盼天明,
咱要盼的哟,红军来,
映山开遍哟,映山红——”
接下来:
“小小竹排江中游 ,
滔滔江水向东流,
红星星闪闪亮,
照我去战斗 ——”
当年凭唱《小小竹排》成名者,进入新世纪后因教子无方又火了一把,不少熟悉这首歌的人,为歌唱者糟塌了这首歌而痛心。
我们只会唱这样的歌吗?当然不是。有一阵子爱情之歌到处泛滥,有人画漫画讽刺,内容是幼儿园的小朋友排队在唱:
“擦掉吧,伤心的泪,
不要再让缠绵的爱情再把心揉碎……”
其实我们也唱过:
“咱俩个在学校整整三年,
相处之处无话不谈,……
你要愿走你就走,
我坚决在农村干他一百年!”
这是《朝阳沟》里唱的,是不是有点儿公然唱早恋歌的味儿?
我们认为唱这个解气,但更认为唱这个接地气才是心声:
“娘一心送你上大学,……
就是当个服务员,
也比农民强的多——”
可是出于自尊心,我们并不怎么唱。
开始时我其实是听不懂,但同学们集体唱多了也就慢慢能对上了,于是许多字音就对上了,我也就认了好多字。
说实在话,文革中出的歌,虽然在意识上形态上左,但有些是名家的集体结晶,比当下的一些歌至少在文字上的功夫要强。《沙家浜》就有语言大师汪曾祺参与,“垒起七星灶”也能看出他后来小说中的味道。
当然近乎干叫、毫无价值的东西如“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呀,就是好”之类的我们也唱过。也唱过“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那时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现在想起来苦笑而已。
当年唱这些歌的人,已经五十开外,可以说已经步入人生的多事之秋,比如说病痛,不是找到老人身上,就是找到自己身上。看病的过程中,遇到好大夫,就会想起当年的歌:
“赤脚医生向阳花,
贫下中农人人夸,
一根银针冶百病,
一棵红心呐一棵红心,
暖千家”
这时,一支歌在公园里唱起来了,自己能听出若干歌词,知道了这是《一条大河》: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公园的广场上很多人也跟着唱起来,我也跟着歌词对着口型充数,它是中国最经典的老歌,是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旋律、中国力量之作,是中国人最熟悉的歌之一,在今天还是很多大型歌舞会上的压轴之歌。当年我们也没少唱,和许多人一样,因为唱这歌,让那些艰难的岁月有了亮色。
我们唱这些老歌并不意味着要回到过去,只是对熟悉的旋律的记忆。其实唱老歌的人,早晨可能就是在最新潮的乐曲伴奏下跳广场舞。而且有些歌如《映山红》,当年很多人唱,是抒发希望改变自己命运的心情。唱“垒起七星灶”,是在唱人间的世态。
能唱好歌人并不多,好些同学以能惟妙惟俏地唱一二句地道的歌词自豪。对于我来说,我只知道歌词,旋律并不知道,所以我连一二句唱的地道的歌也是做不到的,但我还是难以忘怀,因为这让我觉得没有和集体脱离,对我在学习中有很大的帮助。后来我没能知道新的歌词了,因为班里这样唱了不到一二年就消停了。
少儿时期唱的歌是难忘的。我们那一代是电影上的歌伴随我们成长,后来是电视上的歌伴随人们成长,再下来就是流行歌占天下。每一代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歌,也传唱代代相传的歌。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公园里的新老头大妈们会唱起:
《西游记》之“猴哥,猴哥,
你真了不得,……
身经百战打头阵,
惩恶扬善心如佛”
《济公》之“鞋儿破,帽儿破,
身上袈裟破,……
那有不平那有我——
羑河纪实系列均为原创
2017年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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