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离开

2017-09-20 06:45 | 作者:别独活,共离去 | 散文吧首发

我住在一个遥远的四面环山的小山村里,山是青山隐隐的山,看着就有些可怕。可我最怕的不是那些“铁青着脸的山”,而是最最落后的贫穷,任由我想怎么粉饰都还是暴露无遗的贫穷。

天下大,屋里就下小雨。房屋上的瓦片是青色的,不要误会,不是什么青砖大瓦房,而是年久失修,连瓦片都长上了厚厚青苔的破房子。屋内黑漆漆的,我突然觉得贫穷是极为可耻的,因为它是那样的见不得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摸索,任你怎么摸索也找不到个安生的地方。食不果腹的日子也是常有的,我常叹活下来是何其的艰难。

贫穷着实是件可悲的事情。贫穷势必就会落后,不然贫穷怎么总是和落后连在一起呢,而且贫穷落后看起来好似一对恩的夫妻,怎么看怎么伉俪情深、珠联璧合。经济上的落后、文化上的落后、思想上的落后,我一度怀疑灵魂也是落后的。被去其糟粕的很多封建思想在我的家乡依旧盛行,比如重男轻女。我母亲就常在我耳边念叨:“女儿是为客之人,迟早是要出去的,有时说得难听了便是赔钱货”。我曾经倔强的回应道:你不也是女儿,可见你也是赔了外公外婆不少钱的。结果就是我被狠狠的甩了好几个耳刮子 ,脸上加一些再也无法消除的指甲印。后来我完全不理她这话,任由她说,完全把她当作个疯婆子看待。其实我骨子里是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可是在现实面前,在她面前,什么骄傲什么尊严,这些算个屁。因为我得活下去,我想活着离开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离开这些穷得都快发疯的人们,我想只要能远离贫穷,去哪儿都是好的,做什么都会是欢喜的。所以我拼命的忍,发疯似的努力读书,就是想走出去,然后永远不回来,和这里的一切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我很小的时候,便有了记忆,并且那些不愿想起不愿提及的事情总是时常出现在脑海,挥之不去,这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我因为是女儿,所以年仅两岁便就被到处寄养。我有三个亲舅舅,两位亲姨妈,三个亲姑姑,一位亲叔叔。我就是被寄养到他们这些亲戚家,因为有些情分的东西在里面,可是情分这东西其实里面最多的还是利益,所以与其说他们是碍于情面的接受我,倒不如说是因为利益的成分,免得撕破了脸皮大家都不好看。

我像一个不受欢迎却又不可丢弃的物品,总是让他们找不到地方安放,所以我是在经常被这些亲戚们的推来推去中长大的。他们都很相同,会在吃饭的时候让我去门边蹲着,像条狗一样的蹲着,在我蹲着的时候,他们通常会说:“其实这废物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可以当看门狗用嘛。每当他们如此说时,我就会瞪他们,他们总说:“瞪什么瞪,你就是你妈不要的小废物,赔钱货,听着,你爸妈不要你了” 开始我夺门而出,骄傲得不可一世,可是后来我屈服了。因为我若不照做,就连残羹剩饭都没有。

一开始听了这话,我还会哭,后来我连哭都不屑了,因为我知道再怎么哭也没有用。他们之所以让我看门,不止是为了羞辱我,而是我能发挥这个作用,所以他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物尽其用。因为如果有人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来串门子,便赶紧把饭菜收起来,等人都走了再吃。会在晚上睡觉时把我踹下床,让我睡冰冷的地板。会对我拳打脚踢,会用针刺我等等。

我渐渐的学会把自尊骄傲等骨子里的东西放下,也学会了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摇尾乞怜,奴颜婢膝等等。我曾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是我能活着长大,我一定要把这群贱人踩在脚下狠狠蹂躏,让他们都生不如死。

在我寄住的这五年里,我父母一共来看过我三次。他们询问我过得好不好时,我疏离的说道:很好。我之所以不告诉他们,是因为在我眼里他们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就算我说了,他们也不会带走我,而我的日子也会越来越难过,我何苦要为难自己呢。他们能不顾亲情的把我扔给别人已是最冷心的人了,虽然我从不相信什么劳什子的亲情。再者,我疏离的声音,我不信他们听不出什么,他们早就默许了一切,而我之于他们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不相干的人罢了。而他们和那些伤害我的亲戚们一样,都伤害了我,甚至是更甚。

我四岁那年,父母生了弟弟。我以为我可以离开那群亲戚了,可是我父母告诉亲戚们,他们要全力照顾弟弟,麻烦亲戚们在照顾我些年。我才燃起的美好愿望就被这一盆冷水给浇灭了,我一瞬间从头凉到脚,我因这消息病了好几天。从那以后,我明白再美好的愿望也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任何人我都指望不得,我也不再相信谁,只相信自己。我变得越发的冷心冷情,似乎要将凉薄冷心刻进骨子里。

我七岁那年,父母终于把我接回了家,原因是我到了剃发的年纪,而他们想拿我剃发这事办桌酒席,收点礼钱。好供三岁的弟弟上镇上最好的幼儿园。我平静的接受着这一切,除了因为我没得选择,还有就是我知道人心基本上都是靠左的,而男左女右刚好标明了方向,况且天下偏心的父母多的是。而我的父母连偏心都算不上,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拿心对我,我说到底不过是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也是在这一年,父亲带我去上了户口。因为父亲当年给我取的名字叫沈锦华,后来有弟弟后,觉得这名字极其适合弟弟,说什么:“锦绣河山,华章满天”,便把这名字给了弟弟。到了派出所父亲还没想到给我娶啥名。我便道:“浮生搁浅,凉了我半世悲欢。可巧我喜欢看的动漫《犬叉》里面女主便叫戈薇,但我也不想与她同了薇字,故此便把我草头去掉做我的微,且微凉念起来也顺口,不如从今以后我就叫“沈微凉”。父亲觉得可否?”没等父亲回答,派出所里的那位叔叔直夸我取名取得好,所以户口便也上做沈微凉了。可我知从此以后,父亲对我这么便是极懂的了,我就是冒险赌一次,勾出他的愧疚,那样,我以后的日子也可好过些。我说那句:“浮生搁浅,凉了我半世悲欢”时,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了一丝疼惜,我便知,我赌赢了。直到很多年后,我都还在难过,当时年仅七岁的我就有那样深沉的心思,那般步步为营的活着,日子得过得到底有多苦,我的世道得有多艰难啊?

我很听话,从不惹事,父母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忤逆他们,也从不拼他们买什么给我,我努力的学习,成绩也颇好,也让他们脸上争光。我与他们的对话基本上是他们问什么,我回答什么,且惜字如金,多半都是“嗯嗯”的字眼。因为我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我不敢多说一句话,就唯恐得罪了我目前还算稳定的长期饭票,我非常清楚自己要什么,怎样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就算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也甘之如饴。邻居们都夸我懂事,是个好孩子

我的事情,从来不愿麻烦他们,我都尽量自己解决。初三那年,父亲说:“微凉,你成绩一直很好,就报市三中吧。”那是我们市最好的高中,也是贵族学校,消费极其的昂贵。并且是他亲自填的志愿。可他一离开学校,我就去说服我的班主任准许我把我的志愿改了,还央求他不要告诉我家里人。班主任本来是不答应的,可我动情的告诉他:“我的成绩到哪儿都一样,我照样可以考好大学,而我弟弟的成绩一般,若是他考不上市三中,便只能是高费进去,我家家庭一般,就算我们姐弟两都是考上的市三中,我家庭要承担这样的负担也是非常吃力的,若我不上这个学校,我弟弟就算是高费进市三中,家里勉强负担得起。所以倒不如把机会留给我弟弟的好”。班主任直夸我识大体顾大局,我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或许笑得也有些嘲讽吧。

我录取通知书拿到的那天,父亲很高兴。他说他自己的女儿考上市三中,感觉真爽,要我把录取通知书给他,他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我犹豫半会儿,还是给了他。他看时是不相信的,问我是不是拿错了,是不是有和我同名的。我很坚定的说这一切都是真的,他哭着说:“不可能,你是你们学校今年的中考第一,而且比往年的第一都高出了六十多分,怎么可能考不上市三中,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孩子,你别急,我一定会帮你弄回来的。”我说:爸,这录取通知书没错,是我在你走后,去把志愿改了的。怎么会,为什么?拍,他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然后就要把那所二流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给撕了,我一把抢过来,就跑回来房间,因为我发现我刚是叫他爸,而且叫得那么顺口,要知道,这些年我一直都是叫他父亲的。

我母亲跑到我的房间里来闹,我随她。她从中午闹到下午,我直接忽视她,直到下午她敞开嗓门骂了一句:“你个不知好歹的小贱人,早知道这样,我们就不辛辛苦苦的负担你读这几年书,我早知道你就是个赔钱货”,没等她骂完,我便大颗大颗的掉眼泪,那模样一定是委屈极了,因为我父亲一进来就甩了母亲一耳光。好吧,我承认我是听到爸爸的脚步声才故意掉眼泪的。因为我知道他肯定是去找我的班主任了解“真相”了,所以母亲才有这一耳光的,毕竟平常无论母亲怎么骂我,他都只是冷眼旁观。这时,我努力的藏住眼里无尽的嘲讽和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忽然,他抱住我说:孩子,这些年,是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爸爸一直以为你不愿亲近我们,不把我们当家人的,原来,你只是性子冷些,不知道怎么疼人罢了。是爸爸误会你了。我道:父亲,您这是说什么呢?好端端的,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微凉,你的班主任都对我说了,对了他还录音了呢。我这就放给你们听:“我的成绩到哪儿都一样,我照样可以考好大学,而我弟弟的成绩一般,若是他考不上市三中,便只能是高费进去,我家家庭一般,就算我们姐弟两都是考上的市三中,我家庭要承担这样的负担也已经是很吃力了,若我不上这个学校,我弟弟就算是高费进市三中,我家里勉强负担得起的。所以倒不如把机会留给我弟弟的好”。我着实惊讶上了,实在是没想到曾经的班主任会拿录下来。我母亲咆哮着说,这不可能,你不是最讨厌你弟弟的吗,怎么会?我无语的看了她一下,然后笑了,呵呵,我有说过我讨厌锦华了吗?

几天后,我在阳台晒太阳。沈锦华忽然出现说:走,我们出去谈谈。我被这个刚小学毕业的小破孩牵着,他把我牵到我经常坐的那张长椅上,把我们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讲了个遍。

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听妈妈说,我有个姐姐,她要回来了,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当时高兴得手舞足蹈。把我最喜欢吃的糖果收装在盒子里,当我说:姐姐,这个送给你。你冰冷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谢谢,我从不吃糖果的。我问为什么,你说只有小孩子才吃糖果。可是姐姐,那年你才七岁,也还只是个孩子啊。所以我明白了,你是不喜欢我的。

姐,你很少笑,几乎不笑,也很少说话,几乎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我想让你笑,每次去你房间找你,要你陪我玩。你要不在做题,要不就在看书,有时是做题累睡着了。总之都不理我,我也很识趣的不去打扰你,只是会在你趴在书桌上睡着时,抱一条毯子给你盖上,生怕你感冒了。你这人像你自己取的名字一样,“沈微凉”,着实的凉薄冷漠得很。

姐姐,我上一年级那年,被一群高年级的人欺负。是你用你的身体替我挡住别人的拳头,我记得当时你清冷的容颜被揍得青紫。我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你清浅的声音说道:没有为什么。你知道吗?当时我多么希望你说:因为你是我弟弟,我们是亲人,这样的话语。虽然你没说,但我已经很开心了,因为我觉得你并不是凉薄冷漠的,你也有心。所以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经常找你说话,尽管我说十句,你可能只回答一句,但我依旧乐此不疲。

你依旧是冷冰冰的,脸上如往常一样,没有笑容。有天晚上,我突发奇想的拽着你去放风筝,怎么放风筝都飞不上去,我一直不放弃。你噗的笑了,说没有风,风筝是不可能飞得上天的。你还说:有些事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都是没用的,所以不如努力做些有用的,说完就离开了。我望着你离去的背影,想着你刚才的笑容,觉得你的笑容简直可以用灿若星辰来形容。那是我记忆里你唯一的一次开心的笑容。从那以后,你比以前更冷了。

姐姐,我知道你以前受了很多苦,所以才养成了今日的凉薄。可是我们是一家人啊。 沈锦华,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想说,其实我们上学完全不影响,初中是九年义务教育,不收钱的。你高三毕业出去那年,我刚好生高一,就算我们两都上市三中,也一点都不冲突。你是想急着和我们划清界限,你从来就没把我们当一家人,你觉得他们养育你这十年是欠你的,对不对?姐姐,我今天算是明白了,你是骨子里就冷心冷情,我们做什么都暖不了的,对不对?呵呵,沈锦华,你说得对,是的。可我告诉你,没人生下来就凉薄,就冷心冷情,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我从小便被到处寄养,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受尽别人的各种白眼排斥、各种虐待嫌弃,各种极尽侮辱。我被别人当狗拿来看门,看的好的时候有残羹冷饭吃,看不好时就只能挨饿,我睡觉不得上床,有冷地板睡时已经是好的了,不然就撵出去,睡在风吹雨打蚊虫撕咬的外面。生气时就拿我出气,对我又是怒骂又是拳打脚踢。开玩笑时拿一把绣花针和给注射器的针时用的针刺我,问我哪个比较痛,我哭着说绣花针。人家就开始大笑说,看吧,我就说绣花针比较痛,我赢了,今天要在你家吃饭,哈哈哈。赢的人走后,我会被输了的人继续针刺。我渐渐的学会把自尊骄傲等骨子里的东西放下,也学会了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摇尾乞怜,奴颜婢膝等等。我曾在心里暗暗发誓,若是我能活着长大,我一定要把这群贱人踩在脚下狠狠蹂躏,让他们都生不如死。

这种日子,我过了五年。五年间,你爸妈就来看过我三次,他们询问我过得好不好时,我疏离的说道:很好。我之所以不告诉他们,是因为在我眼里他们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就算我说了,他们也不会带我走,而我的日子只会更难过,我何苦要为难自己呢。他们能不顾亲情的把我扔给别人已是最冷心的人了,虽然我从不相信什么劳什子的亲情。再者,我疏离的声音,和我身上青紫的伤痕,我不信他们听不出什么,看不出什么。他们早就默许了一切,而我之于他们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不相干的人罢了。而他们和那些伤害我的亲戚们一样,都伤害了我,甚至是更甚。

沈锦华,这种日子,你可过过一天?我过了五年,整整五年哪。那是你的父母,不是我的。你现在给我谈什么劳什子的亲情,未免有些搞笑吧。呵呵,你或许会说当年他们是无可奈何,可是,我在他们身边生活的这十年,他们又是怎么对我的,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若是不知道,那我便随口告诉你几件。

第一件

他们之所以把我接回家,是因为我到了剃发的年纪,而他们想拿我剃发这事办桌酒席,收点礼钱。好供三岁的你上镇上最好的幼儿园。

第二件

我七岁才上的户口,父亲带我去上了户口。因为父亲当年给我取的名字沈锦华,后来有你后,觉得这名字极其适合你,说什么:“锦绣河山,华章满天”,便把这名字给了你。到了派出所父亲还没想到给我取啥名。而我的名字便都是我自己取的,沈微凉,当时如果可以,我真想把沈字去掉。

第三件

你被欺负的那次,我为护你满身是伤的回家时,你妈只看到你脸上轻微的伤,还不停的怨我怎么不保护你,让你受伤。说着便拉着你去上药了,丝毫没发现我也受伤,而且伤得很重。那时我就想她只是你一个人的妈,而我之于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第四件

他们的钱不见了,第一个就想着是被我偷了。你妈对我一顿暴打,你爸爸也只是冷眼旁观。过了半个月,你妈在衣柜的旧衣服里找到钱,你说他们冤枉了我。而你妈说谁让她当时不解释的,我说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认定一件事是你干的,无论你怎么解释都没用,因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你的。结果你妈听后,恨恨的说:说不定就是我把钱又偷偷的放回去了。我听了嘲讽的笑道:我偷你那两块棺材本作甚,若要偷也是去偷大户人家,偷你个穷婆子,我脑袋有病吧。我当时挨了她一巴掌,她那一巴掌打碎、出了我所有的骄傲,也让我明白,我在这里也只是寄人篱下。所以我更能忍,更加努力的读书,次次考全校第一,就是想从这里脱离出去,现在我做到了。我查过了,我考进去的那所二流学校,我是他们学校今年中考的第一名,直接高出第二名一百多分。我进去后学杂费全免,我除了要拿到年年的奖学金之外,我还申请了助学金。这些钱足够我的生活费了,我可以三年不买新衣服,三年就穿校服,我再节俭些,再在学校附近的书吧和奶茶吧打工。到时候应该可以支付我上大学了。

第五件,够了,姐姐,别说了,不管怎样,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一家人个屁。我告诉你,我去念高中就住校,寒暑假我也打算在外面打工,在不回那个你所谓的家,在不用看你们这些人的脸色,再不用在你们手底下讨生活了。姐姐,你就不怕我把这一切告诉爸爸妈妈吗?到时候,你就走不成了。呵呵,沈锦华,你去说啊 ,我巴不得呢。他们只会为他们做的事没脸,或者他们巴不得我离开呢,省得在你们家碍眼呢。

沈锦华果然没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父母,我如愿的去了那所二流高中,成了住校生。我依旧拼命的学习,拿着奖学金和助学金,打着三份工。这期间父亲来过好几次,基本上都是给我送钱来。我说不用,我现在有助学金和奖学金,用都用不完,让他留着添补那个家。他见我言辞坚决,也就拿着钱回去了,几次败下阵来,他也不来了,只是每个月给我寄钱,但全都被我给退回去了,这情况持续到高二上学期,他才放弃。三年间,我基本上都没回过那个家,就连过年,我也是在外面打工。

我如愿的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并且是以全省第四名的优异成绩考去了北京。在大学里,我也依旧拼命的学习,依旧拿丰硕的奖学金。毕业后,我留在了北京工作,是份别人艳羡的工作。我住的是公司的员工宿舍,每个月给那个我七年没回过的家里打七千块钱。两年后,我一共给那个家里打了十六万八千块钱,想来还他们十年的养育钱也是绰绰有余的了,也就没再打钱过去了。我生活还算如意,工作上升职加薪,爱情上有个爱我的好了两年的男朋友,他叫楚翊。楚翊父母很通情理,很是疼我。说是让我们赶快结婚,好抱孙子。说着便让我把我的父母约出来,谈谈我的婚事。我一时不知怎么说,楚翊体贴的对父母说道:我不愿提及家里的事,让他们此后在别提这事了。楚翊的母亲说道:微凉,我们只是想什么人给我们养了这么好的儿媳妇。微凉,我们都是极为喜欢你的,你很懂事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要帮忙,说了一大堆,都是些温暖的话。我听着突然好难过的一下子抱住她,叫了我人生中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音节:妈。我说,我这就说。我哭着把所有的经历全部告诉他们,从寄养到“回家”,再到坚忍,再到独立,再到工作,再到现在。他们听了心疼得不得了,楚翊直接是想去揍人了。楚翊说: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我那问你时你总说你没有家,我问急了,你便只是哭。

过了些日子,楚翊的父母把我叫到他们家,在吃饭的时候,他们要我回趟家。我和楚翊一听,都紧张了起来。不楚翊爸说:叫你们去是把微凉的户口迁过来,你们以后结婚不也是要迁的吗?这事还是早点去办的好。听了这话,我们都笑了。

楚翊陪我回那个家时,里面有很多人。父母看着我,很激动。那些街坊邻居说:你女儿有出息了啊,找的男人也这么好看。我母亲说:是啊,有出息了,都不知道回家了,只是每个月打点钱添补家里,一年没打钱回家了,现在人倒是回来了。我笑笑,不可置否。街坊邻居一听一年没打钱了,也就悻悻的不说话了。母亲立即问道:这次回来住多久,什么时候走?我有意的吓吓她,说:不走了,就在这里住下了。邻家们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她在邻居面前也不好发作,只是一直反复的叨念着那句“不走了”。

晚上的时候,父母说:微凉啊,你十年没回家了,回来我们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要住下,恐怕不太好吧。你弟弟锦华也有对象了,想来不几年也是要结婚的,这房子小,你们在这里住着,你弟弟这婚怕是没法结了。再说你一个女儿家的,我们又是有儿子的,不招上门女婿,你这样住着也不像话啊,别人会说闲话的。我道:我不怕什么闲话,我们是亲人,就在这里住着,也是正常的,不是吗?

我们才住了三天,父母的脸色都变得青紫了。我看现在也算是玩够了,便告诉他们,我们只是来这里把户口迁出去。他们高兴得不得了,我倒是看惯了,倒是习惯了,只是楚翊不得不心凉了一大截。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他们像送瘟疫一样把我们送出了家门。其实第五天时,我们就把户口迁出去了,只是他们虚留,我们便多住了两日。

坐在飞机上,我如释重负的道:终于彻底离开了,终于与这里的一切彻底无瓜葛了。楚翊心疼的抱着我,我在他怀里安心的睡去,眼角还残留着因高兴而溢出的泪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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