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男人一家人（二）

“王幸福，是吧”

“是的，您是哪位”

“我是虎子的班主任，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一趟学校，我们谈谈你儿子的情况。”

“哦，是李老师啊，最近家里有点事，不过没关系，我这两天会腾出时间来一趟。具体是什么事能给我说说吗？”

“来了，我们谈谈吧，电话里不好聊。”

挂完电话王幸福看着窗外，目光也不知聚焦在哪里，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口气不是从口中直接出来，而是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进入肺部，进入动脉，最终从静脉透出来，经过全身各处经脉，最后重重的呼出。叹完气，王幸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父亲，默默的走出了卧室。这年王幸福已经五十二岁了，即使头发再短的平头也能看到两鬓一片一片的白发，一件都快磨白的西服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总是干干净净的挂在硬朗的身体上，牛仔裤下赔着一双大头皮鞋，这是王幸福给村民留下的印象。

在改革开放初年间，园河乡以至于整个四川境内，年轻的劳力都流行着外出务工。外出务工再不景气，一年也比扑腾在庄稼上收益要大些。水莲村中现在留在村里的只剩下小孩、妇女和年迈的老人。

王幸福这几年也一直跟村民一起在全国各地找活干。自从三年前母亲去世后，家里就只留下了年迈的父亲和十几岁的孩子。就在前几天，王幸福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是老父亲摔倒了，最近病情严重了，需要人照顾。挂完电话，王幸福就回宿舍收拾东西。说是宿舍，其实就是工地上临时搭建的简易房。房子分两层，上层是隔出来的小间，用来作为办公室，包工头宿舍，以及其他小管理员的房间，这些房间配有空调，虽然简陋，住着还算舒服；下层是两个大房间，一间是女职工的房间，一间是男职工的房间，女工人的房间还好，至少还算比较整洁，男工人的房间却不是那么舒服了，里面乱七八糟的放着工人们的行李，床下横七竖八的摆着鞋子和干活的工具，有些床上的床单已经很脏了，时不时散发出一股股浓浓的汗味，惹得那些稍微爱干净的工人满嘴的抱怨。

回到宿舍，拿起麻布口袋，将衣服什么的重要的东西装好，招呼好工友帮忙照看下其他的行李，打算回去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再过来。打点好一切，匆匆来到包工头的办公打算说明情况。包工头本来就跟王幸福一个村，也姓王，名满贯，大家都叫他王头，瘦瘦的小伙子，瓜子脸上总是笑笑嘻嘻的，看上去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板。王幸福一接到电话，王满贯就知道，当王幸福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时，王满贯就知道了一切。

“王头，我家里出了点事，我需要回去一下，你看你这方便吗，我想在你这预先支付点工资。”

“早给你准备好了，我们一个村的，你赶紧回去看看叔，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再过来。”，说着递给王幸福一个信封。

“你点一点，这是五千块钱，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些现钱，你先拿回去用，回头我这里账算好了，再补给你”，王满贯看着王幸福补充说道。

王幸福拿出信封里面的钱，用他那双被繁重的劳动磨出死茧的手，一张一张点着钞票，时不时还用口水滋润一下手指。

“没问题，那谢谢你了哈，我这就走了，你有什么需要我捎回去没有？”

“没有，你赶紧走吧，一会去晚了不好买票”

王幸福拿着五千元的现金，匆匆的赶往火车站。还好，这个时间段不像春运那么多人，票还是容易买的。就这样，王幸福坐着凌晨的火车，一天一夜的路程，风尘仆仆的往家赶。赶到家，虎子已经休完周末去学校了，只剩老父亲还躺在床上。

今天突然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令王幸福有点莫名其妙。孩子在学校一直都很懂事，成绩也不错，这次学校打电话是为什么呢。来不及仔细思考，该是给父亲做饭的时候了。下午还得去给父亲请个医生好好检查一下。

吃完午饭王幸福，带着老父亲来到镇上的医院。

“你父亲由于部分神经受损，可能导致半边瘫痪。”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被老父亲听见了，硬是要吵着回家，说自己不过是摔了一下，过两天就好了，哪有那么严重，他们医院是想挣钱，乱说些病症。王幸福经不起老父亲吵闹就带着父亲回家了，只开了一些基本治疗的药物。

第二天一早，王幸福让三弟妹帮忙照看一下父亲，自己骑上从朋友那里买来的二手摩托车，突突突的直奔学校。

“李老师，你忙啊？”王幸福敲响了虎子班主任办公室的门。

“王大哥，你来了，里面坐。”李老师站起来，从别的办公桌旁拉了一把椅子放在自己办公桌对边，并示意让王幸福坐下。到了一杯茶，放在王幸福面前后，回到自己的座位。简单的寒暄之后，李老师开口了。

“王大哥，你们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看虎子最近上课神不守舍的，上一周阶段考试成绩也不理想，成绩下滑的也厉害。”

“不瞒你说，我也是刚回来，前段时间他爷爷摔倒受伤了，一直躺在床上还不能下地。”

“哦哦，你们家长要给孩子讲清楚，家里的事情你们能处理好，让他好好学习就是了。”

跟李老师聊了一会，王幸福这时才知道老父亲的病已经影响到孩子的学习状态了。李老师问他要不要见见孩子，王幸福拒绝了。

“等他回来了我再跟他聊聊吧！”

王幸福回家后，三弟妹问起老师说什么了。王幸福将老师说的话，原原本本都讲了。这时佘氏讲起上周末一件事。

“上周末，虎子上学走的时候，他爷爷跟他说，先不去读书了，在家陪陪他。我看虎子那时挺为难，然后我就跟老太爷说，让虎子去上学，家里有我们照顾你。”

“原来有这事，孩子不念书怎么行呢，下次虎子回来我跟他说清楚就好了，可不能因为这个事情耽误学习啊。他爷爷的事有我们这辈人担着，他只管读他的书就是了。”

聊完，王幸福背着手，往家去了。走路时，一直低着头，像是在看路，又像是在思考老父亲的情况以及孩子的学习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