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那棵桐

2017-05-10 18:06 | 作者:豫原 | 散文吧首发

老宅的那棵桐 ( 豫原)

打我记事起,我家院里的那棵桐就有合抱粗了。一丈多高的树干上长出三股碗口粗的枝杈,向院的东、西、北方铺展开来,给不大的庭院掌起一把大伞。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棵桐树下长大的。它给了我太多的记忆,也给了我永久思念

我家的这坐宅院,是典型的农家四合院,堂屋、东西厢房、耳房、磨坊,还有一间门楼。院里住着爷爷奶奶大伯三叔和我们四家人。老少十七八口,光小孩就有八九个。吃饭,玩耍在桐树下,天睡觉也在桐树下。因为我家的孩子多,常招来临家的孩子来这里玩,院里朝天喧闹异常。

三月,是桐树开花的时节,淡紫色的花朵堆满了树枝,远远望去像一堆彩云。喇叭状的花儿一排排,一层层,一串串地伸展着,散发着浓郁的幽香,传递着春的信息。桐花虽不像桃花那么妖艳,但它朴实,大气,别有一番美丽。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几个美的姐姐妹妹总是叫大人摘几朵插在头上,在人们面前晃来晃去。我还记得,有一年母亲叫姐姐採了一竹篮,用开水绰后拌面蒸着吃,清香,爽口,别有风味。

夏天,蒲扇般的桐叶将阳光遮盖的一丝不透,树阴下成了我们的天地。放学回家,在树下看书,写作业,听爷爷奶奶讲故事。姐姐妹妹则在树下洗衣服,学做针线活。暑假里,我们下地干活回来,都到桐树下乘凉。特别是盛夏,从烈日下走进桐阴处,身子顿感凉意,比现在进入空调房还要舒服。我和哥哥弟弟们还常常在树下斗蟋蟀,每次下地割草,都忘不了捉几只蟋蟀回来,撒在水桶里让它们格斗,随着蟋蟀的撕咬,蹦跳,发出阵阵地鸣叫,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我们把胜者养起来,把败者撒在院里。最令我难忘的是在树下听声。每次下雨,特别是暴雨来临时,我们都要从屋里跑到树下,听雨打树叶的响声。豆大的雨点砸在树叶上,发出噼噼剥剥地声音,像千万只鼓锤在敲击。由于树叶密实,树外的地已全湿了,而树下还是干干的。我们在树下蹦跳着,欢叫着,比看谁坚持的时间长,好一会儿,铜钱大的水滴从树叶滑落下来,重重地打在我们的脸上,身上,一个个像落水鸡似的 ,终于坚持不住了。大家一哄而散,喊叫着跑向各自的屋里,惹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秋天,桐叶由禄变黄,一片片地飘落下来,我们将树叶捡拾起来,作为小羊的饲料。

天,桐树又把阳光还给了院子。

在我上初中时,正直大跃进年代,一天,我家的那棵桐被平地据倒了。那天放学回家,我望着空旷的院子愣了好半天,心里难过极了。听父亲说,桐树的树干给生产队大食堂做了一个大风箱,一个牛槽,剩下的给我待嫁的大姐做了一对衣箱。桐树没了,但它一直在我心中。

第二年春天,又到桐花开的时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站在老桐树根旁愣神。突然,发现从老桐树的根旁长出了一个母指粗的桐芽来,几天后又从别的地方窜出三棵桐树芽来。四棵桐树芽像雨后春笋般地疯长起来,当年秋天就有一人多高了,亭亭玉立的树身,蒲扇般的树叶,显得格外青春旺盛。我娘说,桐树苗是从老桐树根上发出来的,吸收老树根的营养,所以才这么旺。

我初中毕业时,院里的四棵小桐树已有碗口粗了,特别是从老桐树根旁发出的那棵,完全继承了老桐树的特性,与老桐树极为形似,分出的几股枝杈,慢慢地向院中延伸,小院又有了一片阴凉。

1963年,高中毕业后我当兵来到了天津市。像挂欠亲人一样也常常挂念老宅上的桐。一回回里回家乡,一回回梦中见桐树。父亲来队看我时告诉我, 大伯和我家已从老宅里搬出,爷爷奶奶和三叔家还住在那里。父亲还告诉我,老宅里的四棵桐树大伯和我家盖房时用了三棵,老桐树根上长的那棵还在。

1967年,我回家探亲,拜见亲人后,我急不可待地走进老宅,眼前的那棵桐让我惊呆了。合抱粗的树干,弯曲的枝杈,密实的树叶,和当年那棵老桐树一摸一样。我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走向前去我细细地端祥着,一阵微风吹来,桐树的枝叶轻轻的摇动了一下,像是在与我招手,它一定认出我了吧。我深情地抚摸着树身,心说,老伙伴,我看你来了。我随手摘下一片桐叶,放在脸上吻着,看着,叶面上一道道纹脉,感觉那就是一张光碟,那里有我童年的故事,有我在大树下与兄弟姐妹们玩耍的画面。我站在树下,忘情地沉思着,回忆着,久久不愿离去

十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每次回家都要看伴我成长的那棵桐。有时还邀当年在桐树下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到树下聊天,拉家常,一起回忆老桐树下的故事。 去年,我又回了一次家,老宅的那棵桐还在,但已显苍老了,叶儿小了,稀疏了。干裂的树皮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沧桑岁月,人老了,树也老了,莫非树也有情吗?我心说着,沉思着,满怀的惆怅————-。在与乡亲们的聊天中得知,村里正规划建新农村,原来的老宅院老房要拆除,院里的树也可能保不住了。虽是好事,可我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放心不下老宅的那棵桐。

回到天津,心里还是惦记老宅的那棵桐。

--------启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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