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岗上的狼

羑河记实之六十三

南岗上的狼

文生

自古以来，我们那一带常有狼，出没于牟山一带，在我们村就在南岗上游荡，羑河两岸不少村庄患之，于是常出现与狼共舞的岁月。

狼是聪明的动物，我们那里对狼有多种传说，这对我们上中学时，学习关于狼的古课文有很大的帮助。古文对于农家子弟有难度，但学关于狼的古文不算难，因为我们听过了不少关于狼的故事。

东郭先生和狼的事不用说。现在对蒲松龄的《狼》还有印象，说的是一个屠户卖完肉，天黑时挑着担子回家，在路上有狼尾追而来。屠户怕的不行，就把担子里的骨头扔给狼，指望狼啃了骨头后往一边走，结果两个狼交替而来，骨头扔完了，狼还继续跟着他。屠户怕的不行，见前面有个麦垛，就背靠着麦垛持刀与狼相持，一个狼在他面前，屠户趁狼不备时持刀把狼杀死，转过身来一看，另一只狼在草垛身后挖了个大洞，已进去大半个身子，屠户用刀把狼杀死。文中说狼耍小聪明，只不过增加了人们笑话。《狼》有三则，后来想方设法找到另处两则，也是狼尾追屠夫后屠夫杀死狼的故事，一篇说屠夫没办法了后用铁勾把肉吊在树上，狼爬上树吃肉，结果被铁勾吊死，一篇说屠夫下了地洞自保，狼伸下腿到洞里，屠夫抓住狼腿，用小刀割了个口子，用吹猪的办法吹狼，狼大如牛而亡。

蒲松龄笔下屠夫独自斗狼，并因此凭空发了一笔小财。不过，现实中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老人们言，老早以前，咱们这一带寺院众多，绵延数十方里。咱们石林黑塔村早年也有寺院，据考证，有可能古书上说的惠果寺。村里地方好，平时三面环水，发大水时如一孤岛，但也没什么事，又面山依坡，四周森林围绕，环境幽静，前有法隆寺，后有白塔寺，信徒去法隆寺、白塔寺均经过村中的寺，寺里香火因此旺盛，后来又建了一个寺，分别称为东大寺和西大寺，寺内石塔众多，一度被称为塔头村。后来香火就不行了，僧人们走了，寺院败了，主要原因还是村南岗上一带不知何时有了狼群，白天不时出没，夜晚群狼嗥叫，人们怕的不行。僧人不主张杀生，香客们不敢过来，不过，人们也因此省了不少香火钱。根本原因还是逢大战乱，众寺院遂败落至湮灭。

明初，先祖从洪洞携三子迁徒，见此地有塬地可供耕种，就住下来了，在防狼上做足了功夫。

塬地四周高壁，防御性能好。先是在塬边往下挖，再挖窑洞，类似于今日之地下窑院，窑院当然有通往外面小门，恰处于半山腰，窑院上下开了土梯子，往上爬是上塬地种地，下梯子是去崖下的河岸边汲水。窑洞院门前挖深深的沟，沟上架上木板，平时把木板抽去。狼要是过来，得好不容易过了河，爬上半山腰后，又要爬沟，自然是十分困难。今先辈窑院遗址已不存，后变异为空中窑坟。

开始只能在塬上种地，晚上和狼隔羑河的山头相对。村中先辈中有念过书的，尝与狼共同望月，狼对月吠之，先辈对月长啸。

随着人口繁殖，于是人们从半山腰上下来，在山下依一高平台建屋居住，高台比原来的窑院低多了，先是打窑洞，继之盖上大瓦房，尉然成一排村居。村庄处在高平台上，又有院墙。羑河水也深，狼轻易过不来，狼就是过了河爬上高台跳进院里也不容易，这样平时表面上倒也想安无事。

塬上的地不够种了，于是北山上的地得以开拓。

村里的人继续增多，光凭种北山上的地也不行了，于是把目光往南岗上看，南岗本是狼的地盘，但是人们冒险在南岗开拓地，常结伙种地。

狼畏众人，人们亦畏狼。于是人们又把羑河疏深，在水窄处作了桥墩，桥墩架上木板，晚上抽去，防止狼过来。

在被动防狼的同时，人们也主动出击。狼分别住多个山谷之中，山路难行，杂树灌木丛生，有泉水流出，人们进去不易，多被刺伤，道路泥泞，只能让狼主动过来。

传说中人们为了抓狼，村人曾筑一小屋于羑河岸边，小门小窗户的，门狭小的只能穿进一个人，窗户狭小的只能伸进人的胳膊，窗户上还蒙上布，防止晚上点上灯后透光。晚上人们进去堵死门后，里面拴着一个羊，人们不时用木棍击羊，羊就痛的咩咩地叫，引来狼从山下渡河过来。狼毕竟聪明，并没有上当，第一晚上只是围绕着小房子转圈，第二天也是这样，第三天实在忍不住，就伸进前腿抓羊，这时在里面等了三天的人们用绳子套住狼腿把狼腿拴紧，狼的腿拔不出来，只能无谓的挣扎，待天明屋外的人们过来用木棍子把狼死。头狼被打死，余狼远走，村庄一时安定，后人们在逮狼之地建庙，又重建黑塔，压水、镇狼云云。

传说中又说，狼群走之后若干年又过来了，是当年头狼的后代，十分凶狠地进村报复，牛羊被咬了无数，还咬住了一个小孩子，虽然被人及时发现救下来，然小孩子受惊过渡，一年后过世，人们对狼咬牙切齿。原来狼从羑河水低处过河，后采用狼叠狼的方式爬上台阶，然后再进农家院。

一时人心惶惶，人们更加紧闭门关户，又出钱粮让猎户打狼，跟着猎户白天结伙进山敲锣打鼓进山，见了狼洞一是毁之，二是用烟熏，狼群逃之。

村子一时安定，不久有人在台下起屋，羑河桥上的木板也不常抽了。

有一年，在一个院子里，有三个农民在闲谈，忽然有狼进了院，大约是屋里小孩子的哭泣声引来了狼，狼从院墙豁口处进来，幸好这三个农民反映灵敏，抄起顺手的家伙，几下子就打断了狼腰，于是狼被人们打死，三人商量剥皮卖肉。后来因为人们庆祝打狼英雄，动不动让英雄出钱请人大吃二喝，三人反而得不偿失。

最后还是人们把狼都整死了。狼没之前，众狼在南岗上的柏树下对着月亮三长两短的狂吠，其声沧凉，多年后许多人还记着，认为狼似有许多话要告诉人们。

后来有人称知道了狼为什么对月亮叫。狼说本可以和平相处，何苦相煎？我们是给你们看门的。平时我们在南岗上吃兔子赶鼠，对你们也有好处。我们不在了，那么公家的人就没有了畏怕之心，经常过来乱来，你们得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一年不知要吃多少，相比之下，我们要仁慈多了，只有没办法了才找你们的麻烦。你们的老圣人说过了，苛政猛于虎也。

可是有人说，狼是看不住门的。狼在时，公家的人想来的话，为了防狼，来的人更多了，村里的负担更重……

现记下来，待人们思之辩之。

羑河记实均为原创

2017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