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花开又一年

2017-12-05 12:02 | 作者:晓枫婉月 | 散文吧首发

槐树花开又一年

文:晓枫婉月

借一简单明了平铺直叙的笔墨,去奠祭一颗极为平常,极为善良而又极其美好灵魂,以为听取,每一朵花悄然盛放的理由,与此,敬献给中华大地上所有值得我们敬的老师们。

——提记

在我的印象中,由小学转入中学的过程止不过是跨过一堵墙的过程,或者说,是从这边的一条巷子走到隔壁的那一条巷子的过程,但就是这样一个短的过程,于我成长的路上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那时,我的家就在这两所学校的边上,越过一堵高高的风火墙和几间矮矮的瓦房便可见到——右边、我的小学,左边、我的中学,——在那里,还有予我以滋养,予我以关怀,予我以鼓励温暖,予我以信念的老师们。

老师,多么令人肃然起敬的字眼;多么令人敬仰的职业!在我眼里,她,不仅仅是一种职业的代称,更多的是一种人格,一种魅力,一种胸襟,她一如热烈的阳光,恰如其分地抚育在你最紧要的时候。当然,比较而言,我的老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过人之处,他们有的是平易,是朴实、是脚踏实地的认真,是诚挚无私与善良,有时候,他们和蔼得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比如,与你逗趣,和你一起玩捉迷藏、丢手帕的游戏,有意无意中发现你那一份可爱的样子会情不自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开怀的笑容。若有问,在他们的中间有谁最使我心生畏惧的,那当然只数我的班主任,我的朱可平老师了,因为我总是看见,在他乌黑的浓眉下——尤其是当他面对着既不听话又不认真学习的学生时所透露出尤为严肃而严历的目光。自然,这种神态,对于一个生性内向又不怎么懂事的我来说绝对是消受不起的,更不用说年少不更事的我怎么可能去深入体会他那严历的目光下所包含的内容。

我为什么要心生那样的惧怕,如果不违反学校的规定或者课堂的纪律?如果我可以成为众望所归?

也许,人的某些惧怕都源自一份内心的空白,一种缺失或者不确定。

初来乍到时是这样,那天下午上体育课时的情行也是这样,我的班主任老师——您、站在校园运动场边那一颗高高的槐树下招呼我,仿如一只母鸡招呼着一只小鸡仔去他那面前领取一份礼物。老师您在我的面前蹲下身来,看着我,帮我抹去淌在脸上的汗珠,扶着我说:“······下了课,就去老师家吃晚饭,嗯?······”停了停,又补充道:“中午时,老师去过你的家里,······”。我感动,周身被一波波热流所袭,却怀着一股极强的自尊摇头拒绝。

自进入中学,进入朱老师您所属的这个班级以来,去您家“搭伙”已经不下数十次了,而老师您却从未收过我家的一分一文。那时,由于身体的矮小,我几乎成整个中学里最“醒目”的学生之一,也成了我所在的那个年级,那个班最“耀眼”的一个。记得第一次见到您,您就是这样蹲下您高高的身躯,抚着我问我的。当后来,当您了解着我的家境,您更是把安排在教室较后排座位的我提在了离讲台最近的前面,这——不仅仅是为了纠正我不专心听课,时常爱做“小动作”的坏习惯而已。

老师您就是以这样慈父般的爱影响着带领着每一位授我以知识,教我以做人的老师们,使他们予我以温暖,予我以尽可能多的关怀与照顾。

记得那一次就是在这颗槐树下,朱老师您这样对我说,学习不能偏课,更不能持个人的好恶之心对待你面前的每一位老师。是的,那时的我“以貌取人”,如果哪一位老师的长相或者言行不合我意,哪怕他的课讲得再怎样生动也提不起我学习的兴趣,甚至是排斥。在平时,老师您的话语极少,除了给我们上课时之外,一脸严肃的您难得显露微笑的样子。在我的印象中,几支粉笔,一张写着几条提领摹领式的备课纸便是您给我们上课一贯的作风。您总是准时或者提前步入教室,分秒必争地给我们上课,若有谁发出与课堂的气氛截然不同的声音,便一改您宏大的嗓音平静着问:“有哪位同学请说一下,我刚才的课讲到了哪里?”或者用您如探照灯似的眼神对着整个教室炯炯地默默扫视一遍。

还是在这样的一颗槐树下,您送给我一本字典,上有:“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您又说“学习古汉语知识,必先熟练掌握古汉语的虚词······,懂得如何欣赏古诗词,必先了解学习古诗词的平仄工整与对仗····”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

在槐树飘香的日子里,老师您从鲁迅先生的“藤野先生”讲起,由此,向我们简要地介绍起中国文学史,中国近代史。迎着窗外阵阵而入的花香,我们沉浸在您一如讲述您自己的心路历程的絮语中······您两手交叉向背,踱着小步来回于教室的前后,间或,立于教室前的讲台上目视着我们。您有时也会顺着某一位同学递去窗外的张望回过脸来对我,也是着对我们每一位同学说:“做不了别的,就做一棵树,哪怕是一棵草”。当您声声有色地念起鲁迅先生描写的那句“······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惟妙惟肖地模仿起孔乙己那一种令我们哑然失笑的模样,我们这些做学生的心里谁都明白,您和我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是更近了还是更远了。

老师,您就像从周敦颐《爱莲说》里立挺起的一支高雅自洁的荷,像北方一颗高高的白桦树渐渐尽根生长在我们每一颗年少的心里,您又像高尔基笔下的那一只海燕,翱翔在我们将去展翅的天空。

在我的印象中,老师您微微红润的脸庞,一脸的络腮胡子总是被您整理得那么青光微微,干干净净,一身半旧的卡其布中山装仿佛言喻着,折射着您的儒雅与质朴。只当教室里散尽了我们这些学生,您才会微微抬起手来,慢慢拍去沾满您那一袖子口白白的粉笔灰。我总是惊讶于您的记忆力,可以完全不看教科书,完整准确无误或者是一字不落地生动讲解完一整节课目的全部内容,间或穿插一些精悍有趣的典故以增加活跃课堂的气氛,我总是惊讶于您一身饱满的精力,一份充沛的情感,以至于我被您那轩然的气质所感染而深深景仰——无论我是坐着还是站着,因为您将您一切的所能,一点点、一滴滴地灌溉在了我缺失的心灵,使我由衷崇敬——您是那么的和蔼可亲,那么的平易近人。

因为不再惧怕,所以,每每您一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尽可以那么无所顾忌的任由我的思想自由地行走在您的世界里,尽情地向您敞开我的心扉。

曾经在我的学年结束评语中有这样写道:“学习、学习、再学习;努力、努力、再努力”,记得老师您曾经这样教诲我说:“······习惯很重要,尤其是良好的习惯,将会成为一个人一生固有的习惯。”每当我打开您留给我的那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仿佛一次次地听见您说:“要想成为一块钢,首先做好一块铁······”

我曾经把老师您比作鲁迅先生,不仅仅是您让我们从先生犀利辛辣的文字中读出什么是黑与白的颜色,您端坐于藤椅两指夹着青烟袅袅的卷烟陷入凝思的情状,还有您同样有着先生他一样的一丝不苟与爱憎分明的人生态度。

我的大半个中学时期就是在您这样的安排下度过,无论放学或是放假(是星期日还是寒暑假)去校医务室或者是校图书馆帮衬,无论中午还是晚餐让我在您家热热地端上师母亲手做好的饭菜,借您并不宽敞的兼作书房的卧室一角,尽可能多的接触一些校外知识和课外书籍。

老师,您是知道的,若不是受经济条件的限制,我还能像其它同学一样进入下一届的学习,也许,还能在您呵护有加的羽翼下继续感受您给予我的温暖,在你注目于我寄望于我的视野里走得更长。也许,是怕愧欠您太多,是怕如此会更多的负累于您,是怕有朝一日让您感到失望,尽管您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慰,挽留,但我始终没能忘记,当我离开学校时老师您留给我的那一句:“不管走到哪里,永远不要放弃学习,停止进取的脚步······”

老师,其实您的生活并不容易,您仅靠您和师母合在一起的那么一点点的收入去抚养、供给年长于我的三个哥哥,您的三个儿子,前后一大一小两间合在一起只有二十多平米的木板房要拥挤下外加上我一共六个人,您为的是什么?就为着:“爱孩子,就是爱未来”?凭着您蚕到死丝方尽的精神去爱我们这些淘气又不听话的学生?

难道不是吗?您是如此地热爱您所从事的教育事业,只当您离开了您热爱的讲台,离开了您衷心的学校,放手您沉浸着一片赤诚之心的教育事业,依然念念不忘您曾经洒下过多少汗水,倾注过您多少心血的讲台,去看、可唤起您多少美好遐想的莘莘学子,去会、后继于您的那些年轻的园丁们!

怎么不是呢,“一切可以有助于进步的知识都有可能会化为一种有用的力量,并帮助一个人在某一个时期发生某一种质的变化······”多年以后,当我带着你说给我的话语再一次踏进杭州市第十中学的校门,我仿佛又一次看见你那魁梧的身躯就在那高高的槐树下,仿佛看见您一脸严肃的神情渐渐转为一种宽慰的笑容······

我们每一个人的幸福都来之不易,我们每一个人的不幸之故也绝非偶然。无论是当我们抬头看世界,还是低头想自己,我们往往会因为曾经的那么一句话,那么一片云,那么一滴水,或者那么一段情而改变行走的方式或步伐,去坚定地走向一条既定的人生之路,所以,当一个人的心智还未成熟,尤其是尚处在童年或者年少时期,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及时地为你点上一盏心灯,给你添一把助力,那么,你不仅仅是幸福的,而且是极其幸运的。或者说,在人生漫长的一生中,我们无一例外的会处于这么三个时期,一、是你父母给予的养育呵护期,二、是你老师施于的教育引导期,三、是你此后的生活伴侣期,而在人生中起着奠基或者关键作用的还是在于教你如何为人处世的父母,引导你如何走上正确人生之路的老师,如是,那么人生中的任何苦难与艰难曲折都必将化为你走向幸福人生的支点。

朱老师,我亲爱的老师,每当我心怀落寞,郁郁寡欢甚至消极沮丧时便会不由自主地温习起您那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想起您递给我手上的那一杯水,浮现起印刻在我记忆中您的音容笑貌,回响起你字字句句抑扬顿挫有力的声音,也会不由自主的去寻,去看那一串串一簇簇黄灿灿的槐树花,而今,当我再一次走近,看见她,想起您,一如再一次亲眼看见您那一树槐花般的心灵,和您驻守在我身心中的亲切与美好,使我迈不起双腿的力又冉冉而起一份执着,一种坚定,纵然止不住热泪如秋叶簌簌而落,如秋潇潇而下······

晓枫婉月于2017年10月19日初笔,2017年11月23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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