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2017-11-12 16:08 | 作者:忠珍 | 散文吧首发

花舞花落泪,花哭花瓣飞。父子之情,父子之缘,父子之举,带给我们的究竟是什么?

良佩和他的儿子

良配是我大哥岳父的堂弟,出生在新中国,和大哥同龄,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很威风,然而全是听老钟讲的。

文化大革命初期,他家喂养了一匹高大威猛的马,有段时间武斗,派上了用场。他骑马冲在队伍的最前面,威风凛凛,迫使对方四散逃窜。自此,良配便出了名。好在我出生的故乡小镇只闹过一次小小的武斗,也只打过那一回小仗,而且也没伤着人,渐渐地被人们淡忘了。

良配小学毕业,身体强壮。改革开放后,他开20拖拉机跑运输,没几年换成了25拖拉机,开了一辈子的拖拉机,从没出过交通事故。

良配有两个孩子,大女循规蹈矩,小儿胖子却很调皮。小儿见书就头疼,良配总是怨他不用心读书,妻子常常劝道:“胖子读不进书,别逼他。良配呀,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你教他学开拖拉机,也能挣一碗饭吃嘛。”良配总是转不过这个弯来,也许是干哪行怨哪行吧,始终没有教儿子开过。

胖子初中毕业后就没再读书了,无所事事。良配跑运输,养活一家人,非常辛苦,回家常常是补瞌睡,从不要儿子跟车帮忙,平时也无暇顾及儿子的事情。

良配是个遵纪守法的人,勤劳忠实,可胖子偏偏不接他的代,这令他很生气。胖子饭要吃,事不做,不下地干活,也不想学艺谋生,良配无可奈何。后来,良配打起了胖子的耳光,没想到胖子反抗,父子扭作一团,幸亏老婆劝架。胖子大了,良配再也打不过了,恨不得一棒子捶死他。

父子之情发展到这一步,没有亲眼见过父子动过手的人是绝对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事情,但事实的确如此。良配觉得脸面丢尽,萎靡不振,一病不起。后来,越病越急,埋怨老婆惯坏了儿子。老婆没法,只好让他们父子少见面。

有一回,在县司法局当局长的姑到小镇办事,顺道化解父子矛盾。饭桌上,姑爹劝胖子去县城学修车,答应帮他找个技术好的师傅。好说歹说,胖子去了一段时间,跑了回来,好歹不去了。良配大骂一通,说:“你个老子听清楚,从今儿起,我们断绝父子关系!”

后来,胖子用菜刀砍良配,构成了犯罪,公安介入。良配为了教育儿子,觉得送儿子去坐牢改造改造也好。那几年,良配非常消瘦,内心非常痛苦。没想到的是,胖子出狱后,反而更加怨恨他,父子关系更加恶化。

几年前,胖子喝农药走了。为什么要自寻见,良配的妻子一提就哭,谁还会问及其中的缘故呢?良配安葬儿子后痛苦万分,病情恶化,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启富和他的父亲

启富三十多岁时,成了我的甘兄弟。

他对我的父母很好,对我们也很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然而,他和自己出生在旧中国的父亲关系却一直不大好。

说来,还真叫人不大相信。

启富读“县共大”第二年,毕业生不再统一分配工作。全国恢复了高考,只有参加高考被大中专院校录取,才能端上“铁饭碗”。启富参加高考落榜,毕业后回家务农,跟师傅学瓦工,一直干到现在。

成家不久分家,三间瓦房分了一间,老两口住西边,小两口住东边,都从中间的大门进出。有了两个孩子后,启富在东边接了一间瓦房,做了一个木梯上楼,二楼铺的全是松木寸板。为了这间屋,启富找亲戚借了500元外债。那时,一般的职工每月只有40元左右的薪水。

有一天,小两口不在家,启富的妹夫找岳父弄三块寸板,老人家不假思索地撬了启富的楼板给了女婿。启富回家发现了,问是谁撬走的,其父说不知道。

后来,启富在妹夫家发现了楼板,弄清了真想。回家再次问其父,其父仍旧不说实话。父子大吵,引来周围的村民问长问短,其父觉得有损自己的形象,立马冲动起来,大吼道:“看你狠,还是老子狠!”顺手提起一根木棒,用力地打在启富的腰部。这一棒平息了事态,看热闹的人都散了,父亲挽回了面子,可启富留下了一生的痼疾,多次发作后不能干活。有一回,我听人说独活寄生丸治骨质增生有效,建议他吃,才好多了。

父母丧失劳动能力后,其兄提出承担母亲的生养死葬,启富承担了父亲的赡养。

其父在人生路上走了86个秋,已经过世多年了,父道尊严深深地浸在他的骨子里,死要面子,教育后人,信奉棒棒底下出能人,常说的一句话是:“有理的三千,无理的八百。”

不堪回首的往事

凯兄,四姊妹,独子,最小,在他出生10个月的时候,母亲便离开了这个世界,上世纪70年代末普高毕业后,在公社柑桔场当场员,挣工分养活自己。

两年后回乡当民办教师。

当时财政是不给民办教师发工资的,他们在学校教书,由生产队计工日,按标准算工分、分粮食、发薪水。不过,一年到手的人民币不过一百来元,要跟村民一样年终才发。

血气方刚的凯兄教书很有悟性,第一年代毕业班语文就交了一份好答卷,受到领导好评,第二年,被提拔为村小负责人。

当了小萝卜头,应酬多了,大队发的那点薪水,不够开销。有一次在家带粮食去学校,退休的父亲不许带。凯兄与其辩论,其父就是不给,说:“你发的工资呢?你不断不给我上交,还要带家里的粮食?!”无奈之下,凯兄只好找到已经出嫁多年的大姐,讲明情况,伸冤。大姐伤心不已,叫小弟先去学校上班,她去找父亲弄粮食。

大姐回娘家要爬五里山路,走到时,气喘吁吁,正好父亲在家,生气地说:“爹,大队给兄弟分粮食了没有?”“分了。”“口粮在家里,他在学校里吃什么?”父亲哑口无言。大姐找来一条口袋,打开粮柜,装了半口袋大米,放上背篓。走时,大姐对父亲大胆地说:“爹呀,下次,兄弟带粮食,请您让他带足。要是您不许,来的可不是我一个人了!”大姐步行10公里,把粮食送到学校交给了凯兄。这件事,凯兄每及忆起,都不是滋味儿。

那年,返修瓦房,凯兄建议把楼梯放到堂屋后面,父亲要弄到堂屋的左侧墙边,父子争论不休。父亲说:“你一分钱不出,你的名堂倒多。”凯兄当时在公社柑桔场劳动,一个20岁的小伙子,哪有什么积蓄?在一群做工的人面前,凯兄好没面子,回道:“我是专门请假回来帮忙起屋的,你再说不好听的话,我可要回场里了!”“你走,老子早就没作你的指望。”父子皆生怨气,请来做工的也不知如何是好。凯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回场销了假,直到回乡当民办教师,几个姐姐劝解,父子矛盾才得以缓和。

民师进修回来后,凯哥当上了学区中心小学校长,几个同学约在一起找凯哥玩。凯哥把他们带到家里,热情地招待他们,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农家宴。同学们吃着本地香喷喷的大米,品尝乡下人家的农家菜,喝着自酿的烧酒,同学们忆往事,抒情怀,歌声笑声不断。年轻人相聚,风情万种,多么难得。父亲始终没有上桌吃饭,在凯哥送走同学后,他狠狠地训斥道:“你以后搞这种事,不要带到家里搞!”

后来,父亲病了,凯兄夫妇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做实了赡养义务,按照当地习俗,料理了父亲的后事,还给父亲立了碑。

眼睛有时会欺骗我们,常常被小小的树叶遮住,心却永远不会;一个人的视线是有限的,常常受天气和周围环境的影响,而心的视线却是无限的。我们要用眼睛看世间万物,更要用心去感受看不见的世界。

有种回忆,让人泪如下;有种遗憾,是有缘却不能相知。一句话,一转身,一段情,一世纠结,一生心痛

2017年11月11日昭君镇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