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婆婆

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一路上“束素亭亭玉殿春”的白玉兰，“淡红退白胭脂涴”的杏花，“白锦无纹香烂漫”的梨花，都随我身后迅速地退去。无暇驻足欣赏校园小道上这片鸟语花香的春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都12点5分了，婆婆怕是又要等我吃饭了。

在楼道的拐弯处，见前方空地里一个人蹲着窸窸窣窣在干什么。新亮的阳光照射在紫色碎花缎面的小棉袄上格外惹眼，不是婆婆吗？我走近，看到婆婆正专注的给长新叶的花草松土，于是大声说，我回来啦！婆婆扭过头来，停下了手中的活，连说，好好。婆婆试图起身，身子用力往前蹿了一下没站起来又蹲回去了。我弯下腰伸出手，来，我帮您。婆婆摆摆手：不用，快上去，饭菜都凉了。婆婆两只手左右轮留接力，从地上移到膝盖上，从膝盖上移到腰部，一点一点的向上移动，颈背部倔强的向上昂。婆婆终就没有要我帮忙，凭借自己力量艰难的站起来了。饿了吧，走回家。婆婆一把拉过我的手说，风过，婆婆花白的头发凌乱起来，扎入我的眼中，刺进我的心里，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突然发现，婆婆真的老啦！

婆婆今年本已是76岁高龄，除了照顾80岁的公公，每天还要做好一大家人三顿的饭菜，辛勤劳苦的支撑着这个家。苦了，闭着眼睛往肚里吞；累了，歇会躺会无言语；病了，吃两颗药丸谋个土方。在她心中，自己再大的事情永远是小事可忽略不计、应付了事，儿女们的小事却当成天大的要事来认真对待、慎重其事。

前年夏天一个上午，婆婆到开水壶时因壶手把出故障左脚被烫伤了，一个个比手指头还要大的水泡密密麻麻地挤在通红的脚背上，婆婆硬是忍着疼痛，拖着左脚踮着右脚为我们做完午餐。看着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看着痛苦不堪的婆婆，我的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内疚之心、感恩之心、敬佩之心油然而生。先生心疼要马上婆婆送到医院。婆婆故作轻松地说，没事没事，涂点烫伤膏过两天就好了。在我们坚决的要求下，婆婆才依。说，好，你们吃饭了再去。先生送婆婆到医院换了几天药，婆婆觉得耽误儿子工作，私下里跟医生沟通，拿了些换药的材料和简单的器具，自己在家里换药。除了买菜，婆婆依然潜着右脚拖着绑着纱布的左脚，像没事一样，照常操持料理着家务。

而对我身体的稍有不适，婆婆却操碎心，费尽事，唯恐照顾不周。有次咳嗽时间持续较长，吃药输液没见效。婆婆比我还上心，不知有多焦虑心疼。白天，用文火炖好雪梨川贝羹、生姜红糖水，等我下班看着我喝；临睡前，细火炒食盐给我敷背心，用白酒起火刮穴位。羹暖心，盐熨身，婆婆的双手穿过滚烫的热水、穿过燃烧的火苗，把无穷的无私的母爱倾注于我的身体，恰似一阵阵热浪在我的心头汹涌澎湃！这就是我的婆婆，不，更是我的母亲！

晚饭后，婆婆倒完垃圾照例在院子里走路。在暗香浮动的夜幕下，在灯影婆娑的水泥路上，婆婆和着三五个姨妈，甩着膀子，带劲地走着、讲着，笑着。这是一天中完全属于她自己最美好的时光。走好几圈后，婆婆热了，脱下那件紫色碎花小棉袄夹在臂弯里。一阵晚风过，婆婆的毛衣紧贴着身体有点飘动。我突然发现，春节之后，婆婆又瘦了许多！